三十三

男人躺在床上，萎缩的小腿上静脉舒张，显得格外吓人。

“我也不奢求什么了，只希望那个帮我女儿报仇的人，可以逃过你们这些警察的追捕。”

尤孟龙皱着眉轻声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觉得法律才是解决一切的方式。”

“呵，法律？我女儿在校内受到的侮辱怎么赔？我女儿死亡十年才来重新翻案的创伤怎么补？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衷心的感谢他，也无论他的目的和手段。”

“......”尤孟龙自知无法再与周婉婷父母交流，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转身轻鞠一躬。

男人别过头没说话，而妇女则继续目光呆滞的择菜。

贫民窟里从来不缺乏惨案，但也不缺乏光明。

父母一生的执念，是周婉婷泉下有知的最好安抚。

“您好，请问是胡媛媛住在哪里？”落海棠走到医院问一个护士。

护士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原本不想搭理人，抬眼一看是如此俊朗的人物，立刻坐直身体。

“您找她有什么事儿么？”

“哦，我是重案组A队队长落海棠，今天来向她询问一些事情。”

“好的，请稍等，胡媛媛在二室十三床，我带您过去。”

落海棠一笑：“劳驾。”

“胡媛媛的病情如何？”

“这个......”护士有些为难的看了落海棠一眼。

“哦抱歉抱歉，这是你们的职业守则吧，不能告诉别人精神病的病情。我唐突了。”

“没关系，这也就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哎，那个丫头也算是可怜了，当初送来的时候我都还没来这儿工作呢，整天躲在房间的衣柜里不敢出来。”

“这算是什么病症？”

“广场恐惧症，在人多或者不熟悉的环境会感到焦虑恐惧，她的病情比较严重，所以现在还是睡在衣柜里。我们一把她拉到阳光下晒晒太阳，她就挣扎着自残。”

“......有病因么？”

“她爸妈送来的时候，说是在学校被几个女生欺负，然后剥光了衣服被带到外面让别人看，好像还被拍了照什么的。自杀未遂所以被带到我们医院来。我们这儿一年这样的病人很多。”

“......”落海棠紧抿着唇角。

“媛媛？我是护士姐姐，看看我？该吃药了哦。”护士把周围所有的窗帘拉上，灯也不开的蹲在一个角落，用手轻声敲打着柜子。

落海棠的下巴都紧绷起来，柜子长大概七十厘米，宽六十厘米，高五十厘米。大概也只能装得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不知道胡媛媛这十年是怎么在这里面熬过来的。黑暗，幽闭。

不一会儿，从柜子里伸出一只苍白得不正常的手。

落海棠很难想象，那个学生证上脸蛋圆圆滚滚十分喜人的女生，被折磨成这幅鬼样子。

胡媛媛穿着一件很大的病号服，手肘处的肉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宽松的裤腿里晃晃荡荡着一双腿，轻易一折便会断掉。眼窝深陷，面颊的肉消失殆尽，脸上就像是只剩下头骨和一层薄薄的皮。头发因为担心她自己自残扯下，已经剃的干干净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竟然变成这幅样子。

胡媛媛一看到落海棠就拼命的尖叫起来，往柜子里缩，鞋子还没有穿好就抖着身子开始焦虑的抓着头皮。不一会儿，尖利的指甲就把脆弱的头皮抓裂出血。

护士面不改色的从兜里掏出镇定剂往胡媛媛肩膀上一扎，落海棠这才发现胡媛媛那瘦骨嶙峋的身上满是针孔......

落海棠试着问胡媛媛事情，但是她已经失力的躺在床上，瞳孔无法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