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锋芒

碎玉轩，一众宫人都围在甄嬛身边。因是进宫后第一次觐见后宫后妃，大家不免都有些紧张，伺候得分外小心周到。流朱浣碧手脚麻利地上好胭脂水粉，佩儿在一旁捧着一盘首饰说:

佩儿“第一次觐见皇后，小主可要打扮得隆重些，才能艳冠群芳呢。”

甄嬛只笑了笑:

甄嬛（莞常在）“你去外头取些热水来，这里有浣碧她们伺候就好。”

佩儿领命退下，槿汐走了进来。甄嬛凝望在梳妆镜里的自己，内心思绪急转。这三天，新入宫的兴奋已经被渐渐冲淡，皇后与华妃送来的丰盛礼物更是让甄嬛心中不安。入宫初日，槿汐已经大致的将宫中的情况讲解过，这二人都是宫中风云人物，分庭抗礼，以琼妃为首的中立派作壁上观。可无论是谁，都不是她一个初初入宫的正六品常在可以得罪的。那日殿选，无论有意无意，自己出的风头已经足够多了，眼下还是越低调谦卑为好:

甄嬛（莞常在）“梳寻常发髻即可。”

槿汐赞许的点一点头，帮着甄嬛尽快梳妆完毕。

钟粹宫。换过一身天蓝色的装束，又随意挑了几支大气典雅的发簪带上，挂好白玉耳环。琼华搭上雨竹的手:

琼华（琼妃）“走吧，去景仁宫。”

景仁宫，六名秀女已然全至，嫔妃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肃然无声。只听得密密的脚步声，一阵环佩叮当，香风细细，皇后已被簇拥着坐上宝座，头戴紫金翟凤珠冠，穿一身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度沉静雍容。她笑容可掬地说: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妹妹们今天都来得这么早。在宫里面的生活还习惯吗？”

众人齐声:

众人“承蒙皇后关怀，一切都好。”

皇后嗯一声刚要嘱咐她们坐下，外头帘子一闪，慵懒的声音由远及近，明知故问:

年世兰（华妃）“本宫来得不算晚吧？”

是华妃。她一身华贵的衣饰仅在皇后之下，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以赤金与红宝石的簪钗装点，如火般明烈艳绝，不可方物。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更是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在座除皇后外的所有人都站起身:

众人“给华妃娘娘请安。”

华妃看也不看众人，越过齐妃径直来到皇后跟前，微微一俯身:

年世兰（华妃）“给皇后请安。”

皇后面上还是那从容的笑意: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妹妹平身吧。”

华妃依言站起，与自己对面的琼妃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便落座。齐妃不怀好意的问:

李静言（齐妃）“华妃妹妹来的这么晚，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啊？”

华妃只信手拨弄了一下耳环:

年世兰（华妃）“皇上昨晚上看奏折看晚了，本宫就陪的晚了点。今儿早上皇上偏不让本宫起得早，所以就迟了。”

她看似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年世兰（华妃）“皇后娘娘不生气吧？”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皇上连日忙于朝政，难免会疏忽妹妹，所以要格外疼妹妹一些。今日既与诸位新妹妹相见，往后咱们也多几个作伴之人了。”

殿内安静的很，那些新宫嫔们品出来这两位大佬话语间的火药味，皆是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琼华微微抬起眼，却正好看到站在中间，那位绿衣裳的女孩子抬起头，稍稍往旁边凑了凑，对着身边的姑娘道:

夏冬春（夏常在）“这华妃这样声势浩大的，是做给谁看啊？”

那位红衣裳的女孩子看她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前者也只能泄气的站了回去。华妃明显也注意到了她，眼神放得稍微冷了些。此时上头的江福海唱到:

江福海“众小主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一众人恭敬的提起宫装跪下，甩帕，起身，再跪，如此三次，最后齐声一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终于礼成。皇后和颜悦色的吩咐了起身: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也见一见各位嫔妃。”

皇后左手边第一个位子空着，江福海道:

江福海“端妃娘娘身体抱恙，诸位小主今儿怕是见不了了。”

皇后“唔”一声道：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端妃的身子总不见好，等礼毕之后剪秋去瞧瞧。”

江福海又朝皇后右手边第一位一引，唱到:

江福海“众小主参见华妃娘娘——”

众人转身面向华妃跪下:

众人“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华妃并不叫“起来”，也不说话，只意态闲闲地拨弄着耳朵上的一只翡翠耳环——她从一开始就这么做了。看了一会儿，笑着对皇后说：

年世兰（华妃）“今年内务府送来的翠不是很好呢，颜色一点不通翠。这好翠真是越来越不多见了。”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妹妹现在的年纪还用不到翡翠，内务府挑给你的颜色自然青嫩些。可话说回来，妹妹你都如此，哪里会有更好的翡翠呢？”

年世兰（华妃）“也是，总觉得这翡翠老气了些，臣妾不配戴。若皇后不嫌弃，臣妾就把这副耳环赠予皇后娘娘吧。”

被讥讽了年纪的皇后还是那副端庄姿态: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本宫新得了一副东珠，才吩咐制了耳环，若收了妹妹这对耳环，岂不是太奢靡了，让皇上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好了，先让诸位妹妹起来吧。”

华妃这才作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转过头说:

年世兰（华妃）“哟，光顾着和皇后说话了，忘了你们还拘着礼呢，起来吧。有一位夏常在听说很能干，是哪位啊？”

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刚刚的绿衫少女，扬着笑道:

夏冬春（夏常在）“华妃娘娘万福金安，嫔妾就是常在夏氏。”

华妃似笑非笑:

年世兰（华妃）“夏常在很会打扮啊，这身料子很贵吧？”

夏冬春的表情带上了些许炫耀与骄傲:

夏冬春（夏常在）“这个是皇后娘娘赏的料子，今日觐见，特意穿上。”

琼华虽说较少出宫，该知道的事情也不会少。这几日她也有听过这位夏常在，仗着自己父亲官职高些，成天趾高气扬，但凡遇到一个人都要上去纠缠一番，或是挑事，或是没话找话，延禧宫闹得很。真的让人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入选的，瞧着脑子就是个不清楚的。

华妃的笑容浓了些:

年世兰（华妃）“倒知道知恩图报，是个有心的人，起来吧。沈贵人和莞常在又是哪两位？”

沈眉庄和甄嬛相继跪下:

沈眉庄（沈贵人）“嫔妾咸福宫贵人沈眉庄，参见华妃娘娘。”

甄嬛（莞常在）“嫔妾碎玉轩常在甄嬛，参见华妃娘娘。”

年世兰（华妃）“沈贵人好雅清。莞常在虽然穿的简单了点，却也难掩姿色。皇上真是慧眼识珠，个个都这么出众。”

她的口吻放得轻了些，透着淡淡的怅然。等琼华看向她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往日的高高在上:

年世兰（华妃）“行了，都起来吧。”

两人道谢起来，沈眉庄道:

沈眉庄（沈贵人）“娘娘国色天香，才是真正令人瞩目，嫔妾萤火之光，如何敢与娘娘明珠争辉？”

华妃看着她，面上依旧是那凌冽张扬的色彩:

年世兰（华妃）“沈妹妹一张小嘴倒是挺甜的，不过说到国色天香，这不是形容皇后的词吗？”

甄嬛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刚在思虑如何解围，却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

琼华（琼妃）“华妃姐姐刚刚还在感慨新人妹妹的姿容，现在有人夸你容颜在她们之上，又开始不高兴，以后这些新人都不敢与你说话了。”

甄嬛余光一偏，是一位天蓝色宫装的女子笑言:

琼华（琼妃）“要我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如明月光辉，华妃姐姐国色天香，似明珠璀璨。让我等都望尘莫及。这样的夸赞，总不会出错了吧？”

华妃越过甄嬛眉庄两人看向琼华，面上的凌厉之气淡了些:

年世兰（华妃）“在蒙军旗的第一美人面前，我还是收着些为好。得了，一张张嘴都要夸出花来了，本宫再计较下去就是本宫的不是了。”

此言便是放过的意思了，甄嬛与眉庄都暗暗松了口气，又开始好奇起来。这位华妃娘娘对着皇后语气都掺着三分不怀好意，但在这位女子面前，竟没有多少锋芒，甚至还有一点别样的熟稔。不等她想通，江福海继续道:

江福海“众小主参见琼妃娘娘——”

借着转身的功夫，甄嬛飞快看一眼琼华。不同于皇后的沉静雍容，这位娘娘浑身散发着一股骨子里透出来的恬淡，如清茶般沁人心脾。她的笑是淡淡的，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疏远，反而恰到好处。

甄嬛感觉到琼华的视线似乎有意无意的瞥了自己一眼，但并没有敌意，而是另一种复杂分不清的情绪。她听到对方说:

琼华（琼妃）“妹妹们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