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凝。”
安帝今日看李书凝的表情,并不算特别慈祥,甚至带了几分打量。
他沉默地盯了李书凝半晌,也不让行着礼的她起身,只是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才语气不明地开口:“现在,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同朕说?”
同他说话?
李书凝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茫然开了口:“父皇是指…?”
“书凝,你知道的,朕一向最信任你。”
安帝冷笑一声,语气冷冷道:“朕最信任你,你也是朕最疼爱的一个孩子,朕不想恶意揣测你什么,所以…有些问题,朕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给朕答案。”
“书凝,你再认真想一想。”
“你真的…就没有什么话,要同朕说么?”
“你一向最听朕的话,所以…”
“你不会让朕失望的…对吧?”
李书凝却只是敛眸:“父皇,您说的到底是什么?可否明示?”
她这么问,安帝沉默了。
他盯了李书凝半晌,最后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看来是朕误会了,那书凝,夜深了,你回去吧。”
“最近,就不要乱跑了,待在府中,不要再出门了。”
李书凝朝他一礼:“是,父皇。”
她退出安帝的寝殿,这便离开了。
回到长公主府,邓恢便也寻来了。
见人来,她随手扔给他一个瓶子:“手上的伤,用这个药,痊愈得快。”
邓恢愣了愣,有点意外。
不过很快,他便恭敬应是。
李书凝没去管他的表情,只是语气淡淡地询问:“父皇他猜到师父了?”
邓恢点了点头。
“那他就不能留了。”
李书凝如是说着,眸光有点冷:“父皇的吩咐,你照做便是。”
“其他的…待长庆候回来,我都会安排好。”
“你今日也受伤了,事情不用那么着急,明日再去办吧。”
说实话,李书凝这么说,邓恢还真有点感动。
他应了是,这便退了下去。
四夷馆。
于十三终于回来了。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是真的不容易。
这么想着,于十三便也抬步走进后院。
他推开门,正欲同伙伴们诉说一下自己的不易,便被任如意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个…如意。”
于十三干笑一声,走到宁远舟身旁,轻咳一声有点不自然地开口:“那么早…找我有事儿啊?”
任如意单刀直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带了我家阿凝去金沙楼?”
“就这个事儿啊?”
于十三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盈地开口:“金媚娘跟你说的吧?”
说完这句,他又对宁远舟道:“小样儿,还使眼色,格局小了吧?”
宁远舟:“…”
这兄弟没救了。
“放心吧。”于十三压根没注意到宁远舟的眼色,只笑眯眯道:“我把人好好带回去了,绝对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说着,心里也放松下来,坐到中间的桌子上,转过头对着宁远舟道:
“我就是带她去尝了尝那里的酒…”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的脖子上突然一凉。
“诶诶诶!”
于十三惊慌失措:“如意,你这是做什么?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金媚娘应该同你说过了吧?我很老实的!”
“你要是真的老实,就不会认识阿凝了。”
任如意信他有鬼:“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认识阿凝的?阿凝和你…为什么挺亲密的模样?她可不是什么轻易与别人就能这般的人!”
“如意,你这就冤枉我了啊!”
于十三立刻开口解释:“那是因为我们两个之前认识…”
之前?
任如意怒了:“你之前就去招惹阿凝?什么时候?阿凝之前才多大?你混账!”
于十三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
“不是…我没啊!之前我们两个就是认识…好吧,的确是有过一段…但是如意,你讲点道理…你觉得美人儿她是会被我这种人甜言蜜语就迷惑得了的人么?我们两个之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着,还试图找外援:“老宁!你帮我说话啊!老宁!”
宁远舟:“…”
这时候叫他干嘛?万一他也被骂了怎么办?
宁远舟心中暗道于十三不靠谱,但对方都开了口,他不说话也说不过去,便只能干笑一声,小声道:“那个…如意,虽然十三这个人的确是风流了点…但是…他刚才的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你家阿凝…的确不像会被他迷惑的人…毕竟…她是你教出来的啊。”
“阿凝就算是我教出来的,那到底还是个女儿家。”任如意依旧面色紧绷,她看了于十三一会儿,冷哼一声,道:“我教了她很多,但没有教过她那些。”
“万一…总之,于十三,我告诉你。”
“我不管你对阿凝的心思到底怎么样,也不管阿凝对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总之,你若是让她因为你,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什么不好的情绪啊?”说到这个,于十三都要委屈了:
“她又不喜欢我,能因为我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我哪里敢让她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啊…到时候都该不理我了…”
“如意你要清楚一点,找了五年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我。”
“是她对我始乱终弃好不好?”
阿凝?始乱终弃?
任如意不信。
她收回簪子,面不改色道:“你都说阿凝不喜欢你,那算什么始乱终弃?顶多算不合分开而已。”
于十三:“…”
不是,这区别对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于十三心里委屈,但是于十三不说。
经过火烧永安塔一事,安帝自然是迅速让人转移梧帝的位置。
李书凝最先知道消息,便传讯给了四夷馆。
虽然她觉得没必要——因为安帝马上就要死了。
安帝一死,到李书凝做主时,她自然会下令放了梧帝。
不过就算是她不说,师父他们知道消息后还是会开始部署的,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由她把消息告知他们。
去她所言,知道消息后,梧国使团的人自然立刻开始部署。
李同光一回到安都,便迅速去了长公主府。
“姐姐。”
青年风尘仆仆赶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有几分疲惫,但看到李书凝的那一刻,他脸上便立刻露出笑容来:“我回来了。”
“怎么样?”
伸出手理了理青年有些凌乱的长发,李书凝嗓音淡淡地询问道:“路上有没有出事?交给你办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路上没事。”
李同光乖乖低下头,小声开口:“至于姐姐交代的事情,鹫儿自然都办好了。”
“姐姐,沙东部和沙中部的人,都做好选择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什么时候行动?
李书凝眸中带了点冷意。
她弯起唇角,一字一顿道:“那自然是…立刻行动。”
再一次进宫,李书凝是无诏入宫的。
其他人对此其实也见怪不怪了——因为谁人不知云城长公主最有孝心,圣上突然昏迷的消息传出来,她入宫,怎么说也是理所当然。
入宫之后,她自然是直入安帝的寝宫。
床榻上,安帝双眼紧闭,太医正在为他看诊。
“储太医。”
李书凝漫不经心看着储太医,意味深长地询问道:“父皇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这…”
储太医在她的视线注视下冷汗直冒,他伸出手,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沉吟片刻,再三斟酌,才小声道:“禀长公主殿下…这…恕微臣医术不精…微臣实在是看不出来,圣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想必,父皇的身体,很难好转吧?”
李书凝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道:
“毕竟…问题出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你…又该从何下手呢?”
储太医:“…”
长公主这话…
这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储太医心中震惊不已,但他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小心地觑着李书凝的面色,有点迟疑地开口:“…殿下所言…甚是?”
“那就不好办了。”
李书凝眉眼间染上遗憾,语气里也满是叹息道:“父皇身体突然就垮了…这可怎么是好呢?”
“储太医,父皇这不治之症…还能撑多久?”
储太医:“…?”
什么叫做…不治之症?
他似乎没有说过这话吧?
额头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冒,储太医又忍不住擦了擦汗,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试探性道:“这个…这个…或许还有三…”
李书凝似笑非笑:“三?”
储太医只觉得后背都冒出冷汗来:“不,不是,是两…”
李书凝扣了扣床几:“两?”
储太医一闭眼,狠狠心,咬牙道:“殿下明查,圣上的身体,只怕挺不过今日了!还请殿下节哀!”
李书凝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储太医医术高明,你说的话,本宫都记住了。”
她坐下来,看了储太医一会儿,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意味深长道:“本宫记住了…那么希望,储太医,也能记住了。”
“不然…”
“本宫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到底该怎么办了。”
储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