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我…………”

“你愿不愿意后天我都会走。”张镜语调不咸不淡，“我走了之后保不齐会有什么意外出现在你身上，所以，你要么跟着我走，要么乖乖留在房间里寸步不出。”

张镜所说的寸步不出我可是深有体会过的，他这种人就像是精神方面有某种缺陷一般，只相信他自己，对外界任何人都带着警戒心。

纵使我向他再三保证我不会乱跑，恐怕张镜也不会相信的。他只会用一根链子给我锁在房间里才能安心。

分析到这里，我立刻开口道:“多出去走走挺好的，我跟着你去重庆。”

张镜悠哉悠哉的点了下头，一张脸上看不清喜怒哀乐。我往前凑凑，说:“那……你能不能把解药给我啊，万一，这次去重庆我体内的毒发作了怎么办？”

张镜的大手再次出现在我脑袋上，肆意的揉了揉头发，“这个你放心吧，我会给你抑制的药，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觉吧，今晚仲夏夜，我很开心。”

谁管你开不开心？道谢和索要解药才是正经事好不好？

不过张镜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早上就差人把抑制fismalin的药给我送来了。压缩成小药片装在了瓶子里，张镜考虑的还挺周到，起码这样带着方便。

去重庆前，我去了趟戏园子，给我开门的是另一个少年。

“师父今日说了，不开台。”

“我不是来听戏的，我来找流云。”

少年打开门一看是我，立即侧身给我让了位置，“原来是沈先生，您快进来，先生，您快去看看师父吧，他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了好久了。”

我随着少年来到流云房门前的时候，流云像是早就预料到我会来找他一般，已经打开了门迎接我了。

不知道流云为什么这么做，我还是迈上台阶进去了。“流云，我来找你了，”进屋之后我便把门关上了，留外面的少年探头探脑。

流云的屋子很整洁，他此时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正正反反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把折扇。和昨晚的张镜一样，看不出喜怒哀乐。

这民国人好城府，我沈央说话办事之前都得考虑考虑了。

“流云。”

“啊，你来了，沈央。”

流云虽然同我说着话，但是他的目光却没分给我半分，一直停留在手中的折扇上。他刚刚打断我的话，断然是不愿听我说什么的，既然如此，我便也闭口不言。

半晌后，流云忽然起身，拿着折扇往里屋走，走到里屋门口，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对我说:“有两天没唱了，我去换身衣服，出来唱，你听听如何。”

流云唱戏的功夫可真是炉火纯青了，没有很好，只有最好。

我站在原地等待着流云出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就画好了妆容，换完了戏服从里屋出来了，手中还拿着那把折扇。

我明白他是想单独给我唱一首，一首没有人奏乐，只有我一个人做听众的戏。

流云脚下踩着步子，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步伐飘起来，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钗头凤》完毕，流云忽然摔倒在地，我过去蹲下身扶着他的肩膀，张了张口，终究是没发出任何声音。流云抬头看我，一张脸上忽然滑下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我伸出手去接。

“流云。”

“沈央，我恨了那么久，忽然就不恨了。”

流云边说边笑出了声，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声不大，甚至很轻，可是我却听出了一种格外悲凉的感觉。

他没有任何错，偏偏要承受这么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却无法相认，无奈之下只能唱戏维生，我的心脏忽然一疼，自作主张的抱住了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