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决定

哔哔剥剥的声响自君落衡手边传来，才知道辘轳灯里的油耗失将近，就手添加后，灯捻很快消停下来。

徐静嘉一瞬不瞬地看他动作，也不知他听没听懂，她刚说完他便笑开，现下其双眸都漫上了浅浅的流光，而那英挺的剑眉也随之泛起层金色的涟漪。

“想是公主以往体弱，圣上心疼您便未请教习嬷嬷，若公主不嫌弃的话，臣下可以教您。”

「不得不说宁真会想！」

还在抓脑袋的徐静嘉见他没有计较，欣喜地顺竿而下。

“好呀好呀！”

其实她只是顺口答应，没想到人家就真的在正儿八经地教她识字，还负责任地普及这本书的内容。

「我恨之乎者也！」

徐静嘉虽然大学主修的是金融方面的课程，但常识性的历史书籍她还是知道的，这本经书的内核不外乎儒学那点思想，想必这里的学者推崇至极，一字一句都辗转碾磨，但于她看来就很无趣。

所以无聊的小公主明目张胆开起小差。

“诶，小刺客，你为什么喜欢躺在我殿里那棵大桂树上呀？”

她起初以为这小子喜欢静嘉公主来着，不过在发现他是男二后她就完全打消了这个想法，男二对女主那股执着劲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怎么可能看上恶毒女配。

君落衡听及执笔的手微微一顿，讲解停下，静默的空气中尴尬的气息蔓延开来。

“啊你不想说就算了哈，我们继续....”

徐静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马上补救，不料他却接了话。

“因为，整个皇宫只有你那里有金桂。”

“啊？原来你喜欢桂花呀。”

“....我娘最爱金桂，她的簪子会雕成桂花的模样，衣裙、绢帕会绣桂枝....连她的怀抱都是清甜的桂香味。”

耳畔小少年的声音如山涧溪水遇见日光，叮咚、叮咚清亮而欢快。

「他想家了。」

君落衡今年十一，已入宫一年之久，皇帝既存猜忌就不会横生枝节，将人关进这大牢笼后恐怕还没放他见过父母。

其实他九岁以前也曾立志做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护国英雄，想象着自己身披战袍，穿梭于刀光剑影间纵横沙场是何等英姿，因而他也有过被父亲带去军营策马扬鞭的潇洒日子。

可惜，早慧的他与其赤胆忠心却唯独少根筋的爹不同，自觉察到帝王疑心始，就选择敛了一身天赋，如幼鹰主动折去双翼，被驯养在铁笼里。

之后，他转而去研习与武将全然沾不上边的四书五经，又在政见上表现得及其迂腐，以消融皇帝的敌意。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徐静嘉想到句诗，她觉得它大体切合君落衡此时的心境吧。

她垂下眼眸，尝试着稳住自己动摇的心，但她知晓自己的秉性，对方一旦进了自己的圈子，那么其受难时她也绝做不到袖手旁观。

两臂交叠在案桌上，半托起下巴，她抬眼直视着君落衡。

“小刺客，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仿佛敲定了件大事般，她全身都放松下来，磕在案桌上眼睛要眯不眯。

“还有啊，你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在我面前你不用戴面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