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相遇即重逢
镇里不知道是到了什么节日,近日里热闹得很,往街上一走,那叫卖声不绝于耳,人群熙熙攘攘的,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驱赶”。
江秋莹远远就看到了那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喊着面前的一名小男孩:“去去去,你在这站了半天了,没带钱就走吧。”
“你家大人呢?我看你这穿着怎么也得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吧,你要是走丢了,能往旁边站站吗,别挡着我做生意啊,咱都是小本买卖,耽搁不起!”
“祖宗诶!”
景安镇只是个远离江湖,也远离朝堂的小镇,镇民们都没那些个弯弯绕绕。那小贩心里干着急,却也不会对着一个孩子做些什么,想给他一串糖葫芦吧,却又怕这孩子心满意足了,扭头就给跑了,再让大人们好找;不给吧,又确实耽搁生意,总觉得路人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他又不能开口解释,那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嘛!
小贩心思活络了这么多,最终也只能在心底咆哮,他那是心疼那几文钱吗?他是吗!?
额,可能确实有一点点这样的原因在吧,毕竟他本来也赚不了几个钱,苍蝇腿也是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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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莹特别喜欢小孩子,尤其是长得好看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招孩子们待见,不管好不好看,但是她从!未!放!弃!
江秋莹朝着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去了,她身后的两位男子似是顿了一下,到底也没说什么,直接跟了上去。
南宫景默默打开手中的折扇挡住了脸,简直是把“没眼看了”演绎了个透彻,而他旁边的楚云琛倒是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没发表什么态度。两人明明穿着一样的白袍海沫绿流云弟子服,南宫景看起来就像个风流少爷,楚云琛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
那边江秋莹蹲下身来问着盯着糖葫芦看的重阳:“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是走散了吗?”
重阳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不认识,又转过头继续盯那小贩的糖葫芦去了。
江秋莹:“……”
感觉自己还不如一串糖葫芦。
江秋莹见他只顾着看糖葫芦,猛地转头看着小贩手中插满糖葫芦的草木棒子,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看得小贩跌跄后退半步,然后才注意到江秋莹掏钱的动作。
说实话,那架势不像是要买,到更像是想直接动手来抢。
小贩哆哆嗦嗦接过了钱,递过去两串糖葫芦,递到一半又开始想:这不会是人贩子吧,专拐小孩儿?这姑娘这么年轻,看着穿的也不差,应该不是吧……
江秋莹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小贩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差点贴上一个人贩子的标签,见小贩递糖葫芦的手顿住,她就上前半步把糖葫芦拿了过来,转手塞到了重阳手里。
重阳也是个不怕骗的,看着终于到手的糖葫芦,心里深感欣慰——终于有一个上道的了。虽然他早就叫了红莲去找林牧,但这一个两个的去了居然都不回来了,害他在这里傻站了半天!
不过心里再怎么感慨,他面上还是维持着乖巧的模样,见江秋莹还在看着自己,他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她的问题:
“姐姐,我叫——”
重阳刚开口,楚云琛突然察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鬼气。
与此同时——
“重阳!”
听到自己的名字,重阳下意识扭头看去,江秋莹三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来人。不,这顺序不算对,楚云琛分明在重阳之前就看了过去,那是那缕鬼气消失的方向。
少年未及加冠,一头柔顺的墨发只是拿发带简单束着,有些吊儿郎当,他颈间挂着一个白玉长命锁,底端的三个小铃铛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着,似响非响,在他一身玄衣上衬的愈发晶莹。
分明是一个肆意逍遥的少年郎,哪里有半点鬼气萦绕过的模样。
那白玉长命锁重阳也戴着一个,只不过下面没那三个铃铛,想来两人应该是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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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看着围着重阳的三人,目光中透着些许防备,然后他低头看向重阳,也不言语,只是无声询问。
重阳紧忙咽下刚吃到嘴的糖葫芦,乖巧回答:“不认识。”
林牧:“……”
林牧觉得自己的血压“蹭”一下就上来了:“不认识你还敢吃!你也不怕自己被拐走吗?!”
重阳无辜地瞅了他一眼,伸手拉住了江秋莹的衣摆,接着向林牧扬了扬手中的糖葫芦,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看样子,像是求不得自己被拐走。
要不是周围没有趁手的东西,林牧觉得自己可能当场献上一场家暴大戏!
林牧:“嘿!你这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还?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衣食住行的,你居然就被这么两串糖葫芦给收买了?”
江秋莹怕两人吵开,连忙站了起来解释:“哎哎哎?我们不是坏人,不会把他拐走的。”
林牧一扬下巴:“听到没,重阳,人家不要你。”
重阳咬着糖葫芦,嘴里含糊道:“我不要你。”
林牧沉默了,一大一小瞪着眼珠子无声对峙。
江秋莹是左看看、右看看,夹在中间觉得越来越尴尬,不知道怎么劝了。她难得招小孩子喜欢一回,结果反而被当成人贩子了,这也就算了,毕竟还是能解释清的,但这小孩居然还说要跟着自己走,江秋莹那是一个心花怒放外加痛苦面具啊,整个人都要扭曲了。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师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江秋莹酝酿了一下情绪,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师兄们,正好看见南宫景默默拉着楚云琛往后退了两步,远离“战场”,好好看戏。
江秋莹:“……”
不等她再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旁边这一大一小就已经对峙完毕。只见林牧一脸严肃的问向江秋莹:“你们今天出城吗?”
江秋莹一下子被唬住了:“不、不出城,我们今天要休整一晚,明天再动身。”
闻言,林牧一下子喜笑颜开,变脸似的:“那就好!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坏人,这小子既然喜欢你,那就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他一会儿,费用什么的都好商量!”
选择性的忘了自己不久前才说过担心重阳被他们拐走。
他说完也不等江秋莹反应,冲重阳一挥手,潇洒转身:“拜拜嘞,小王八羔子。”
徒留江秋莹满脸懵圈:“哎,不是,你叫什么啊?我们一会儿去哪找你?”
可眨眼功夫,林牧就已经混着人流,将自己完美藏匿其中,不知所踪。
南宫景摇着他的折扇,对着楚云琛说道:“小师妹这下也算是完成了她多年的心愿了。”
嘲笑之意溢于言表。
不过楚云琛并没搭理他,南宫景也浑不在意,可见两人间这样的对话模式早已出现过不止一次。啊不对,这连对话都称不上,顶多算是南宫景单方面在说,楚云琛就是听个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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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牧走的远了,彻底看不见那边三大一小的身形,他身边才凝出一个人影。火红的衣裳,鎏金的绣线,活像是从花轿上逃出来的新娘子,就算她头上并没有带着婚嫁的凤冠,那也本该是艳丽鲜明,惹人注目的,但周围的行人却都对她视若无睹——她是鬼,寻常人根本看不见她。
红莲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只是肤色更为苍白,不知是否是因为上了妆的原因,脸上还带着活人的气色,朱唇轻抿。
她确实是能飘着的,但如非必要,她还是更喜欢像人一样一步步地走着。
红莲:“刚才重阳那样子,明显是神志又退回孩童了,你就这么把他丢给那些人,不怕出事吗?”
林牧目不斜视,自顾自的往人少的地方走,随口回道:“看见他们那身衣服了吗?那可是流霜剑宗的弟子服,还是内门弟子的弟子服,比我们可靠谱多了。”
说完还低头嘀咕了一句:“其实我有时候也挺佩服我自己的。”
刚从长命锁的小铃铛里飘出来的白夜尚未凝形就听见了林牧这么一句堪称自恋的话:“???”您老脸呢?
林牧瞥了一眼白夜一身的送丧白,至今不懂他到底是个什么审美。别人穿白那端的要么是白衣剑仙,清冷不凡,要么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白夜是哪边都不沾,真真切切一身白,一点花纹样式或者其他颜色都没有,也就他的那张脸能撑起这么一身衣服了,就是可惜脸上长了一张嘴。
回过神来,林牧回道:“就你们那种养法,现在我还没成为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混世魔王,果然还是我自己勤奋乖巧又自觉。”
红莲:“……”
白夜:“祖宗,这六个字里您最多占一个‘自’字,还不是‘自觉’,是‘自信’!”
“你知道人界都是怎么说我们的吗?哪点不是往‘混世魔王’上形容的。”
林牧一点头:“知道啊,怎么不知道。‘红莲嗜血,白衣埋骨,青灯指路,鬼婴笑铃’。”
“你看,你们两个,一个‘嗜血’,一个‘埋骨’,我和重阳我们两个安生多了。”
“……”
林牧没等来回答,再一眨眼往旁边看时,红色的鬼影自行消失了,紧接着,白色的鬼影也消失了。
林牧:“……”
啧,说不过我还自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