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咒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后，舒南风才提着一盏烛灯笼，从一条几乎无人会走的小道，去往灵墟门专供弟子沐浴的澡堂。

澡堂的池子很大，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每个区域被石砖墙相隔开。

但石砖墙只砌到与水面一样的高度，不下到澡池中根本发现不了，只误以为是一个巨大的澡池子。

澡池子里的水是从灵墟门后山的一处天然温泉中引来的，水面冒着阵阵热气，导致澡堂里看起来烟雾缭绕。

舒南风进到澡堂后，虽看不清澡池子里有没有人，但听动静很是安静，想来是没有人。

这个时辰，一向是没有弟子来沐浴。

舒南风也没了顾忌，褪去衣衫，下到澡池里的北区。

水中的温度和人体温度相差不多，当身体浸泡在水里，很是舒适。

舒南风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然而，刚发喟叹声，舒南风就听到南区有水流的哗哗声。

舒南风心底骤然一紧。

还有人在澡堂里！

意识到有其他人，舒南风下意识双手抱在胸前，后背紧紧贴在澡池的边沿上，一动不动。

很快，水流的哗哗声停了下来。

澡堂里又变得安静。

舒南风却没有放松警惕，依旧一动不动。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还没传来其他动静，舒南风才松开抱在胸前的手。

难道刚刚听岔了？

舒南风怀疑自我的同时，也放松了戒备，掬起一捧水，往脖颈上淋。

可就在此刻，南区水流的哗哗声又响起了。

舒南风几乎是立刻出声，“谁在那？”

回应舒南风的只有更加清晰的哗哗水声。

那人在从南区往北区来！

舒南风急急道，“别过来！”

可那人没有理会，反而像是加快了动作，很快舒南风听到哗哗的水声离自己很近了。

舒南风顾不得其他，只想从澡池中出去，于是转身用双手撑住澡池子的岸边，抬腿跨上去。

突然，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舒南风还没跨上岸的另一只小腿上。

舒南风一阵头皮发麻，转回身的同时，左手肘也带着一阵风，毫不犹豫地劈向抓他脚腕的人。

“师弟？！”沙哑的声音响起，陌生中又带着些许熟悉。

舒南风急急收回手肘，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人。

可惜澡堂里本就昏暗，又有热气的白雾萦绕，舒南风又患有夜盲症，根本看不清眼前人是谁。

“真的是你，师弟！”沙哑的声音中透露着欣喜。

显然眼前人看清了舒南风，也认出了他。

舒南风知道是熟人，第一反应是用手遮挡住胸前，同时开口道，“先松开我的腿好么？”

“哦，好。”

舒南风感觉到眼前人几乎是立刻松开他的小腿。

“师弟，抱歉，我没想吓到你。”带着歉意的不再沙哑的声音响起。

此刻听声音，舒南风终于知道眼前人是谁，脸上的惊吓顷刻间化为欣喜，几乎是立即摇头道，“没事的，师兄，我没吓到。”

“真没吓到？我感觉你脸都白了。”裴云霄的声音中带着关切。

“我，我是冻到了。”舒南风结结巴巴的说。

“那还不赶紧下来，露着身子在澡池外，能不冻着么？”裴云霄说话间，已经伸出手。

舒南风下意识把手搭在裴云霄手中，借力又重新下到澡池当中。

可舒南风身子刚没入水池当中，才想起来他此刻正与裴云霄坦诚相见，瞬间红透了脸。

看出舒南风的羞意，裴云霄体贴的后退一段距离。

两人之间云雾相隔，倒也看不清对方的身体。

舒南风很是感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好，裴云霄先开口了，“师弟这么晚，怎么来澡堂？”

“我一向都是这个时辰来。”舒南风说。

“这个时辰澡堂没人，师弟是不习惯同他人一起沐浴？”裴云霄很是聪明，猜出舒南风的心思。

“嗯。”舒南风点头，“我，我来的时候没听见有动静，以为和以前一样，没有人的。”

“抱歉，我那会儿倚在澡池的边沿不小心睡着了。”

“师兄，我没有怪你！我，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师弟只是没有心理准备，吓到了。”

“有一点。”这会儿舒南风说出心里实话，“我刚刚问了你，你...没有回应我。”

“我那会儿噤声咒还没解开，说不出话。”裴云霄解释。

舒南风惊讶道，“师兄被下了噤声咒！”

“嗯，别担心，是师父给我下的，他老人家是为了逼我学会解开噤声咒。”

“天璇长老的教学方法真是简单粗暴。”舒南风不禁道。

“对啊，我都习惯了。”裴云霄笑着说，“刚刚看你被吓到没认出我，我情急之下还真的解开噤声咒了。”

“所以师兄刚刚嗓子是哑的？”舒南风恍然大悟，他还以为裴云霄是不小心睡着了刚醒，所以才会嗓子有些沙哑。

“嗯，今日一整天都没说过话。”

“可是师兄今日不是在见客人？”舒南风想起今日裴云霄没有和他一起去藏书阁找出，就是去见客人了。

裴云霄笑着道，“来的是我舅舅一家，他们对于我中噤声咒不能开口说话，可没有半点意见，还一个劲儿的嘲笑我。”

“原来是这样，那师兄今日好辛苦。”舒南风不禁同情起裴云霄。

“对啊，既不能说话，还要被他们拉着四处逛了一天不能歇息。以至于我不但没能和你一起去藏书阁，还要这么晚来沐浴。”裴云霄说。

“那师兄赶紧沐浴，好回去早早歇息。”舒南风忙说。

“在澡池边上眯了会儿，倒也不觉得乏了。”裴云霄说，“再说，师弟你还在，要是师弟不介意，我陪着你沐浴完？”

“唔。”舒南风小声应道。

心里即有些高兴裴云霄留下来陪他，又有些害羞裴云霄和他共在一个浴池，却惟独没有觉得多了一个人在的不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