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9 灾难

深黑的天低低的压着，仿佛是高空之神想要碾碎地面的一切，祂想要的并不是毁灭，而是掩盖，掩盖地上这些连神明都无法容忍的罪恶。

坍塌的房屋，焦黑的田地，暗红的血迹点缀着废墟样的城镇，尸骸与残肢散落在城镇里，压死、砍死、摔死、淹死、被食用而死、被钉在墙上流血而死、截去四肢而死，这些尸骸像是在演出一场来自地狱的大戏，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名叫恐怖的表情，生欲的渴望浮现在他们脸上，但是死亡已经无情且平等的降临在了他们身上，导演感觉满意，演员为此兴奋，而观众呢，这两位最后的观众只能感觉到无尽的悲伤与愤怒。

这场戏的名字叫——灾难。

蓝在秋叶镇的街道上走着，黯跟在他身后，两人差着一步的距离，黯只能看到蓝的背影，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蓝的背影是如此的渺小，在这场灾难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沉寂的和周围的死尸一样。

“嗯？”

一个红红的东西滚到了黯的脚边，她捡了起来，是个苹果。

顺着苹果滚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壮硕的男人，仅剩的上半身立在地上，双眼充血到看不见眼白，一只手伸出，像是抓着什么，而另外一只手横着，又像是想拦住什么。而他的背后，是一滩尸泥，尸泥的边上是一朵被凝固血液染黑的小花，依稀能够辨认出这是一朵雏菊，一朵刚摘不久的雏菊。

黯认识他，他是蓝带着黯第一来秋叶镇看到的那个抬着苹果的人，蓝给黯的苹果也是从他这边买的，有时黯拿着蓝给的零花钱去买苹果的时候，他还会多送给她几个苹果。

蓝也停住了脚步，他看着这具尸体和连尸体都算不上的尸泥，停留了片刻，然后从地上缓缓拾起了那朵已经变做了黑色的雏菊。

对不起。

他重新站起身，继续向前走着，黯小步的跟着蓝的身后，一边走还在一边回头。

从到达秋叶镇开始，他的粒子感知就没有关过，他试图寻找生者，但无论是他的五感，还是他的粒子感知，都从各个方面告诉了他……

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只是一座已经死去的镇子，这里的一切都已是过去。

去下个地方吧……

……

这是在秋叶镇里少数没有坍塌的建筑，而且也是蓝和黯很熟的一座建筑，曾经蓝经常会被这里的主人拉来喝酒，不久之前黯也在这里拿到了她的第一把铁剑。

石质的墙壁上满是岁月的划痕，而上面却顶着一个崭新的屋顶，看上去格格不入，给人一种在帽子上戴假发的滑稽感。

要是平时，蓝现在肯定会抓着这一点，对着这里的主人好好的嘲讽他一下，但现在的蓝根本笑不出来。

鲜血浸透了这块土地，把草坪都染成了鲜红色，四周的树干上都溅满了鲜血，赤红的这方土地就像是一副来自地狱的绘卷，让人看的无比的惊心。

但这里只住了一个人，所以基本上所有的血都是来袭击这里的怪物的。

蓝走进铁匠铺，看到的是乱成一片的锻造器械和素材，一位已经失去气息的老人。

老……诺尔兰纳，你最后也是帅了一回啊。

蓝站在老人的尸体前，老人倚靠着墙壁坐着，一身铁甲被怪物的血染成了红色，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把断剑，而在他的身周，是无数的这样的断剑。

房间里没有怪物的尸体，但整个房间都被血液染红了，可见这是一场多么多么惨烈的战斗。

而且老人的尸体上虽然有很多的伤痕，但没有一处致命伤，还有门口杂乱的向外的脚印……

你是打了场胜仗呢……

蓝在老人面前单膝跪下，拿起他手中的断剑，用力的插在他的面前。

“剑里永远承载着你的灵魂，再见了，上时代的战士、工匠之王、附魔一族的末裔，诺尔兰纳……”

声音细小的犹如祈祷，蓝站起身，连身上粘着的血迹都没有管，径直离开了铁匠铺。

黯最后看了一眼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跟上了蓝。

去……下个地方吧……

……

这里是一处废墟，曾经也有孩子的欢声与笑语，但现在，这里却充斥着幽静冰海深处的死亡般无尽沉寂。

蓝伫立了好一会，然后合上了眼，轻轻的拍了拍黯的肩。

“你先回去一下，我去处理点事情。”

“诶？那……嗯，知道了。”

看着蓝的侧脸，本来想询问的话语尽数卡在了喉咙里，想说出，缺又根本说不出来，只能简单的回了声嗯，然后转身离去。

在黯离开蓝的粒子感知范围后，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着原本是福利院后院的地方走去。

绕过已经成为废墟的福利院，蓝看见的是……一处屠宰场。

尸臭与血味充斥着这一小方天地，月亮似乎都被赤红的大地映红了。地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犁过了一样，各种各样的划痕和凹洞，不少凹洞里还蓄着血池，内脏与断肢遍地都是，还有零碎的肉片、肉泥、断骨、骨渣。断臂插在地上摆出了剪刀手，各种各样的骨头被摆成稀奇古怪的样子，肉泥被铺开在地上，当做画布还画了个猪头，肉片用树枝串了起来，被烧成了碳状，插在了他们的尸体前，这些肉片不知道是先被割下来再烧，还是先被烧然后再割的……两种一起也是有可能的。

福利院所有人的尸体……不，这连尸体都算不上，他们都只剩下了一个头颅而已，这些头颅被垒成了金字塔形，像是小孩子擂的玩具。他们的脸上还被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表情，犹如小丑面具般渗人，但在这被刻出来的面具下，这些年轻的脸都只有一个表情——痛苦。

“伊娜、若叶、奥诺夫……”

蓝一个个念着他们的名字，忽然间，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愣在原地。

“少了一个……是岚岚！”

她逃走了？她还活着？

粒子感知全力展开，在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粒子瞬间笼罩了整个秋叶镇，连同镇外的森林都容纳了进去。

一道极淡而又奇特的粒子气息和一道满是血气的粒子气息出现在蓝的粒子感知里。

岚岚的粒子气息和……那个家伙的！

“抱歉了，大妈，晚点回来再帮你整理后院。”

“轰！！！”

爆鸣声响起，蓝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去下个地方！

……

“是这么？”

岚岚的粒子气息消失在一处岩壁前，蓝从空中落下，正好落在了一处山洞前。

这里是……

山洞前的巨大凹洞，看上去异常整洁的山洞内部，这里是蓝和黯相遇的那个山洞。

岚岚是躲到这里了吗？不，不对……

粒子感知展开，无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粒子气息从山洞中传出，蓝死都不会忘记这个粒子气息，这是在地狱里最常见到的一种粒子气息，这是僵尸猪人的粒子气息。

岚岚是被它们抓到这里来了，啧……

既然是九唯提到的那些僵尸猪人，那么就代表那家伙也会在这里了，呼……粒子量还剩一半，黯也已经支开了，要是她跟过来的话，凭她现在的实力绝对活不了多久，那么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那就只剩下……

蓝松了松自己紧绷的身体，左手抵住了腰间的铁剑，一步踏进山洞。

去把那群畜生宰掉了。

漆黑的山洞里逐渐没了青年的背影，世界突然沉寂了一下，只听见稀稀落落的落雨声在点点的响，忽然，一个橙色的小身影冲到了洞口边，等了片刻后，也钻进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