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哥哥，你能不能别走？”女孩泪眼婆娑的拽着哥哥的袖子。

“国难当头，贼寇狰狞，掠我国土，辱我同胞，热血男儿，理当报国！”云甘棠揉了揉小妹的发定，“为兄大好男儿，受蒙圣上爱重，本就应当，报效祖国！”

“鸢鸢，你当好好读书，听爹妈的话，孝敬祖父，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云甘棠收回揉着妹妹发顶的手，任由侍女为他披上胄甲。

“祖父，爹，娘，好好保重，贼寇被赶出盛安之日，便是牧之之归期！”云甘棠戴上头铠，接过长枪，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云褰裳忍不住扑进兄长怀中，“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云甘棠用空余的那只手拍了拍小妹的背，“好了，小哭包，为兄真的要走了！否则，恐将赶不上部队了！”

云褰裳依依不舍的放开自家兄长，转身扑进母亲的怀里，云许氏也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云父见状只得将妻女一并抱在怀中，轻声安抚着。

老太爷坐在首位，周身笼罩在日光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是一言不发。

云甘棠看了一眼屋内的亲人，转身就走，行至大门外，忽的转身，重重跪在石阶上，端端正正地叩了三个头，不发一言，转身大步离去。

「哥哥，见字如面，虽然鸢鸢不知兄长现今身处何处，何时才能收到这封信，但是，鸢鸢心中千言万语欲与兄长述。

今天是大年三十了，这是兄长不在家过的第一个年吧。

今年冬天特别冷，南城和平洲的沦陷，贼寇每每夺下一城后都会屠戮城中百姓，稍有反抗便放火焚烧，让无数的同胞葬身硝烟，让每一个盛安国人痛心不已的同时又惶恐不安。

父亲和祖父每日都在关心着前线消息，虽不曾开口，但鸢鸢心知，他们是忧心哥哥安危的。

鸢鸢在国子监一切安好，上个月，李招娣的二弟在堰棣一役中阵亡了，尸骨无存，他才18岁啊，招娣的娘接受不了，抱着她二弟衣冠就跳了江，没有救回来。

哥哥，年后，鸢鸢就准备去仁济医馆做帮工的，虽此时的定京城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小股袭扰及暗杀时常有之，被无辜累及的平民也偶有死伤，教我们内经的杨先生鼓励我们都可以到医馆帮工，积累经验的同时，也为此次战役贡献一点点力量。

不知不觉天又快亮了，拾掇拾掇，鸢鸢也该去给爹娘请安了。若兄长情况允许，可否回信一封，以报平安？

最后，祝兄长诸战获捷，早日返乡。」

云褰裳将信装进信封，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就下了绣楼，“胡婶，过年好！”

“大小姐过年好！”胡婶笑着问好。“洗洗手准备用早膳了！”

“谢谢胡婶，祖父和爹妈都起了吗？”云褰裳边看了一眼胡婶做的早餐边问。

“老太爷刚打完太极，回房换衣裳去了，老爷和夫人应该也快下来了！”胡婶把最后一样点心放在桌上。

云褰裳洗完手坐在桌边，用手拈起一根油条就咬……

“不成体统！”云老太爷严厉的声音传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就出来了，长辈未到，就自己先偷吃，云家家规你倒是一条都不记得。”

“哎呦～”云褰裳撒娇，“祖父，您可早不是先祖皇帝的太傅了，您在宫里教皇子公主那套就别总在家里提了呗……”

话音未落，只见老太爷的手已经高高扬起，云褰裳嬉皮笑脸的抱着老太爷的手，“祖父～今儿可是过年呢！”亲密把头埋的在老太爷怀里。

“你呀！”老太爷无奈的戳了戳她的额头，“想当年，昌平长公主也不敢在你祖父面前如此无规无距的！”

“知道知道啦！祖父是最棒的太傅了！”云褰裳耍着无赖把老太爷扶上桌。

“秀秀，不得与祖父无礼！”此时云父云母也已上桌。“儿子/儿媳请父亲安！”

“行啦，今儿过年，不必多礼！”老太爷摆摆手。“我的鸢丫头十分的无礼呢，十二分都是被我自己宠出来的！”

“父亲，饭后儿媳想带鸢鸢一同去济慈院看看那些孩子，过年了，也给他们送点棉衣和吃食什么的！”云许氏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本就干净的嘴角，恭敬的请示。

“去吧，多带两个随从，注意些安全便是。”老太爷最是支持家中人行善的，“给院里的嬷嬷们也带些礼物吧。”

老太爷原是先祖皇帝的太傅，年轻时候才学和性情都是顶顶拔尖的，就连他和老夫人的婚事都是先祖皇帝亲指的，后来，先皇以不光彩的手段谋夺皇位，弑君杀父，老太爷不耻先皇行径，依然辞官返乡，老夫人在生下云父后没多久病逝了。而后没几年，先皇驾崩，当今琮德皇帝继位，说是仰慕祖父才华，多次邀请老太爷重新出仕为官，老太爷推脱过几次，知道实在推不过了，方才重返官场，接任太师一职。再后来，云父也跟着入朝为官，云甘棠承继家中传统，十七岁就夺文武双状元，而今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已经是兵部左侍郎了，这次南蛮三国联合来犯，他便毅然决然披甲上阵。

云褰裳刚到济慈院就被院长喊到一边，塞了一封信，信封上只有她的姓名，看字迹就知道不是兄长，所以没有太在乎的放入袖中，“谢谢院长，我回家再看吧。”

把东西都放下以后，再回云府天已经快黑了，直接就吃年夜饭了。

“祖父，鸢鸢先回房了，晚些再来守岁。”她丢下碗筷一溜烟躲回自己房间，关上门，把云母的唠叨和老太爷的斥责全部关在外面。

想起还有一封未拆的信。

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她先看看信尾的署名，“叶月空？”她自言自语，“济慈院的小蛮子？”

记起脑海里的这个人，那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儿了吧……

七岁那一年，她和往常一样跟母亲去济慈院看望那里的孩子们，发现大家都在欺负一个新来的男孩，几个男孩把他按在地上挥舞着小拳头，边揍边叫他“小蛮子—”

小褰裳是知道“蛮子”的意思的，就是盛安国人对南蛮之地野蛮居民的统称，虽然她对南蛮之地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新来小哥哥的被大家殴打，在她的呵斥下，孩童们很快散了。

小蛮子被打得浑身是伤，不过毕竟都是孩童，所以没有伤得多重。

小褰裳带他处理了伤口，“还痛吗？”

“不痛。”呦，小蛮子还会说中原话？

小褰裳又从小包包里拿出一块枣泥糕，“吃吗？很甜的。”

小蛮子看了一眼，咽了一口口水，“我不饿。”肚子就“咕噜噜～”唱起了歌。

小褰裳捂嘴一笑，“吃吧，我不笑话你。”说着不笑的人，眼角都笑弯了。

小蛮子又愣了一会，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接过糕点大口吃起来，“好吃～”

小褰裳笑得更欢了，“慢点吃，我娘那里还有，我再去给你拿。”

“我叫叶月空！”小蛮子说到。

“我叫云褰裳，你也可以叫我鸢鸢，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小褰裳看着小月空的眼睛，唔……他的眼睛真好看，嘻嘻……小脸也好看，如果可以忽略那被揍得又红又肿的嘴角的话。

那以后，小月空成了小褰裳在济慈院最好的朋友，从此院里的伙伴们也不敢再欺负他了。

小褰裳邀请他去府中过年。

老太爷问了一下叶月空家里的情况，小家伙犹豫再三还是跟老太爷如实说道，他的父亲是南琉国太子。他的皇祖父病重，皇叔们各个都对皇位虎视眈眈，一时间朝堂危机四伏，所以就送他来盛安国避难，途中他多次遇伏，近侍等全部身亡，只剩他一人，被济慈院的院长捡到。当得知他是外族之后，院里的小孩们就都欺负他，直到遇见小褰裳。

老太爷听完，面露不喜，却也不对一个孩童过多苛责，只对云母道，往后少带小褰裳去济慈院。

很久以后，小褰裳再去济慈院也就没有再见到叶月空，院长转交给她一块漂亮的玉坠，说是叶月空留给她的，还说他的父亲已经成功继位，危机解除了，就派了家臣接他回了南琉。

这一晃，近十年过去了，云褰裳几乎都快忘记这么个人存在的时候，却收到他的信「故人重逢应有时！」短短七个字的一封信却让云褰裳的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她低头取出戴在脖子上的玉坠子，愣住了神……

元宵节一过，云褰裳就回了国子监，递交了申请之后马上就到仁济医馆报到了。

由于云褰裳的医术不曾学成出师，云褰裳做得最多的就是外伤包扎，当然，偶尔也会有机会帮忙先生开一些简单的处方等，日子过得充实，成长倒是比在国子监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