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

疆姜的容貌打扮与二人分别前一般无二，无声昭示着其实他们两个并没分别多久。

可疆姜的笑容比从前更为深切，不再是浅笑，而像是真正晕染了笑意似的，又无形中让禹司凤真感受到阔别已久后重逢的喜悦。

二人相对而立，谁都没有上前一步。

似乎打量了许久，疆姜看禹司凤分明有许多话要说，却仍旧踯躅的模样，握着剑的手腕一沉，直指禹司凤。

疆姜。久别重逢，打一架吧。

这明显玩笑之语，却被疆姜说的无比认真。

已经历经磨难凯旋的禹司凤却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跟没经历无甚区别，他还是无法在面对她时像面对妖兽一般沉着。

他知道疆姜厉害，即便自己拼尽全力，也未必能伤她分毫。

可是他提不起面对疆姜的剑。

禹司凤面颊上刚刚看出几分少年意气的模样又被转面而来的情愫遮掩，疆姜却难得看的笑意涟涟，她比禹司凤更懂禹司凤心中的纠结。

虽然她仍未想通究竟为何禹司凤对自己的情感这般复杂，但却仍旧为禹司凤越发浓厚的看重之情所动。

疆姜上前一步。

疆姜。司凤，不过是切磋，你不会伤到我的。

这语气风轻云淡的就像是说今晚凑合凑合吃阳春面一样。

禹司凤想说，是啊，我知道伤不到，也知道你只是想验说一下我锻炼的成果，可光是想象与你对立而战，就觉得那么难受。

就好像他生命中注定要为了什么东西而牺牲一般。

他说不出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可这样的感觉就是出现了，出现的这么猝不及防。

重逢的那点雀跃消失无踪，禹司凤觉得自己像是被记忆穿成的一条长绳扼住了咽喉，脑中一个又一个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却那么真实的画面纷至沓来，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禹司凤情况不对！

疆姜收起剑，三两步跑到禹司凤身边，轻轻抬手，扶住这正震的发抖的手臂。

疆姜。司凤！

靠的如此贴近，疆姜很容易就可以像在锻炼之境中那样为他抚平伤痛。

一时间，禹司凤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从锻炼之境中出来。

还没有的，对吧……

他一定是还没有出来，这是第四关，是疆姜用其他的方法，在锻炼他的思想吧……

是啊，一定是的，否则脑中怎么会多出那么多好像个个都是他，但他一个也没经历过的画面呢。

禹司凤姜姜……

疆姜。我在，司凤，你说。

法力一扫，禹司凤的情况让疆姜也很是陌生。

疆姜。发生了什么，你的思绪怎么会忽然乱成这样，连我都看不清这无关欲念的奉献和生命流逝是什么根源。

疆姜。可是身体疲累到了极致？

太温柔，太亲切，太近了。

就好像他正靠在她肩上，连她的呼吸都轻轻触碰在自己耳畔，耳鬓厮磨那么亲近。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新一轮碾压过来的记忆冲击的眼前一黑，全身发烫，好像下一刻就要从里而外炸开。

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凭着本能默念疆姜的名字，仿佛这样能够汲取些许力量似的。

反正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如果他真的撑不下去这一关，疆姜一定会带他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疆姜大概会有些许失望吧……

禹司凤被折磨的昏了过去。

疆姜蹙着眉看向靠在自己肩头，却整个人僵成一块木头，半身躺在雪地中的禹司凤，心中沉的可怕。

她有种直觉。

正在靠近真相的直觉。

每一次只要牵扯上他们几个，身体状况必定会出现点意外。

这件事一定和她，和禹司凤，和梦中那个虚影，和褚璇玑都有莫大的关系。

疆姜轻轻伸手从肩膀上将禹司凤额头扶下，衬着禹司凤的脖颈扶着他躺下，苍白的面色陌生而熟悉。

像极了她来这里的第一天见到他的样子。

仓皇无助。

分明那么坚韧的一个人，却好似与重伤两字绑在一起，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扬起双剑在二人周围设下结界，疆姜从乾坤袋中取出那两块万劫八荒镜。

先前，倒是没看禹司凤的前世。

虽然来这里这么久，早已知晓自己万事不知的劣势，可疆姜却还是没有养成先看别人前世的习惯。

可不得不说，有的时候都是被逼无奈。

疆姜凝眉看向禹司凤，眼眶里盛着几分一眼便能看透的关切。

他究竟是种了什么因，怎么好像躲也躲不过要受伤的命。

法力稚嫩时，环境摧残他身体，法力积蕴深厚了，又从心神折损他的感官，惨成这种样子，说他前世没造过孽都没人信。

然而，疆姜引着禹司凤法力进入万劫八荒镜后，发现这人好像还真没怎么造过孽。

不但自身没有孽债，反而还试图帮人分担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