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白绥哄着程少商上了马车，那位身边的小侍女也跟了进去，唯独白绥没有上马车，而是独自面对那群策马奔腾的人。凌不疑离白绥一丈远，才堪堪勒住马，白绥被迫吃了一嘴的灰尘，脸上也多了些许灰尘的痕迹，霎那间由一副不可侵犯的神圣模样转换成了可怜兮兮的小花猫。那位被唤阿飞的胖侍卫看着这一幕，突然一个人笑出声来：“哈哈哈哈，这样看着才像个人！”这时全场安静，熟悉他性格的人知道他没骂人，反而是在夸这个姑娘不似在山坡上看到的那般冷情。但关键是现在还有不少程家下人，他们听到的自然是：骂这姑娘不是人，还嘲笑姑娘脸花了。凌不疑听到如此让自己丢脸的话，不动声色地说了句：“梁邱飞，领十军棍。”那个名唤梁邱飞的胖侍卫闻言，有些委屈，还想再说什么，但梁邱飞旁的另一个侍卫打断话题：“有没有看见有可疑的人？”李管妇慌忙中看了一眼草垛，凌不疑看到李管妇慌张的神情，心中已有定数，只是面上不显。所有人看到凌不疑坐在马上，高高在上的看着满脸是灰尘的白绥，白绥看着凌不疑不仅不给自己让位，还试图拦住自己的去路，有些不解：“这位将军，你要是想找人的话，我可以指一指方向，但是你纯粹想消遣我的话，你找错人了。话毕，看也不看凌不疑，反而掏出一瓶装满花露的药瓶掀开马车的车帷一角，递给程少商，并轻声嘱咐了几句：“这是我自己酿的花露，高热时喝一滴，有助于褪热。”程少商收下花露的时候，趁机指了指草垛子，表示有人躲在里面。凌不疑的将士便主动去烧一烧草垛子了，结果真的烧出一个人。而这边凌不疑却依旧和白绥僵持着，谁也不肯让。

将士们抓住那个人回来后，看见自家少主公的注意力依旧放在那个白衣服的姑娘身上。他们仔细打量着白绥，发现这姑娘周身气度不凡，即便脸上沾染了灰尘，却依旧不急不躁。虽然灰尘掩盖了她的清冷，却带来了一抹俏皮。

白绥看着凌不疑不为所动的模样，有些苦恼：“将军，人都逮到了，你还想干什么？”凌不疑听到这话，脸更黑了，只讲了一句：“凌不疑。”白绥没反应过来：“啊？”凌不疑的情绪却因此突然愉悦。那些将士头次感受到凌不疑身上的低气压有了一丝的松动。在家等了许久的白尘，终于按耐不住掐算：两人遇上了，嗯？这两人怎么还和一个姑娘有牵扯？！虐恋情深的戏码不是在戏本中吗？该死的老天，居然如此玩这一手，看来是我出手的机会了。白尘掐算完，立马动身。白绥感受着凌不疑的压迫，心口有些难受：“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不太喜欢你的马。”凌不疑情绪刚缓和了一下，听着白绥的嫌弃话语，又变回低气压了：“不好意思，我是例行检查，所以，你突然出现在这，要和我、我们回去接受例行盘问。”白绥火气上头，但强自压住：“你这将军好生无赖，我白绥不偷不抢，又没犯事，你这是平白冤枉…人！”凌不疑听到白绥这话，他的眼眸里出现了难以言喻的爱意与恨意，白绥因为不通情事，看到凌不疑这双情绪翻涌的眼眸，吓了大跳，可凌不疑却是轻声细语，深情款款，好似在说情话一般温柔，吐出来的话却是杀狐诛心：“怎么？你是觉得你是人吗？！还是说你早就忘记我了？认不出我了吗？！”白绥刚一听到凌不疑怀疑自己不是人，差点脚软，但又强自按下心神，因为自己刚刚在凌不疑的气势压迫下，差点脱口而出自己不是人，要不是自己能快速压下心神，恐怕自己是第一只害怕凡人而自爆身份的狐狸。白绥内心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也想不出回答的办法，努力捋一捋面前凌不疑讲的每一句话，试图找回正常思绪：“凌不疑是将军你的名字吧？既然如此，我便依将军要求唤你凌不疑，如何？”白绥如此小心翼翼的神情映入凌不疑眼帘，一旁侍卫梁邱飞刚想呵斥白绥不尊重自家少主公，却被那个瘦瘦的侍卫轻拍肩头，用眼神示意：少主公，是在和那姑娘谈话，你就别瞎扯了，小心再领十军棍！梁邱飞顺着瘦侍卫看向自己屁股的目光，下意识摸摸屁股，吓得一抖，不敢再说话了。

凌不疑看着白绥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死撑着不肯和自己服软，思绪不禁飘远了，凌不疑不开口，自然也无人放行程家马车。过了一盏茶时间，凌不疑终于从回忆中清醒了，他还清楚地记得孤城城破那一日，阿狸不仅仅给了自己两颗杏子，还给了自己一直想要的药瓶，那时，他自己还问阿狸为什么给他，阿狸的回答至今为止都记得：阿狰啊，我早就把药倒出来了，刚好你生辰快到了，算是提前送你吧。自己于是很高兴地收下了，可最后阿狸死了，白绥也无知觉地倒在地上，唯独剩下孤独的自己，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找到白绥了。凌不疑终于打破沉默：“你怎么老喜欢送药给别人？”白绥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答道：“我是在积善缘，不过你戾气这么重，要是帮你彻底祛除，要花很长时间的，我才不愿意呐。”凌不疑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始循循善诱：“那你要是帮我祛除，你要付出什么代价？”白绥没注意到自己在被套话：“代价也不大吧，要是决定祛除的话，那我肯定要天天守着你呀，毕竟你是上战场的将军，戾气是消不掉的，除非你开悟了，或者不做这类血腥之事了。”凌不疑终于松口了：“程家马车可以过了，白绥你是打算跟着我，还是坐程家马车。”白绥没发现凌不疑只单独叫了自己名字，还以为任何人都是这样，毕竟凌不疑和程少商一样也是只介绍名字，不介绍自己的地位。我们头脑简单的白绥自然就这么想当然了。

正当白绥思虑该和谁走时，自己阿爹出现了，白尘生怕自己没赶上，直跑得气喘吁吁：“哎呀，乖女儿呀，阿爹来了！”白绥生平第一次这么感觉白尘来得及时：“阿爹，你怎么来了！”白尘扫了一圈，发现只离自家女儿一丈远，且还淡然坐在马上的凌不疑，先是一脸蒙圈，因为凌不疑居然和自己徒孙长得一模一样，白尘还不死心地再扫了一圈，果然，那个懂礼貌的小子不是自家女婿，凌不疑看着那个不老的男人看了两圈，最后他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凌不疑当时还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因为凌不疑知道，这个不老的男人是认出自己了，而且凌不疑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绝对知道自己是两个孩子中的哪一个，相比之下，这傻丫头还真是傻，自己的阿爹都能认出我，而我给了这么多提示，都以为自己是在恐吓她。

白尘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不禁暴躁了起来：“喂，那个脸臭的小子，就是你，将我家女儿弄得这么脏兮兮的，还想将我女儿骗到哪里去？！你今天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就揍你！！！”凌不疑还没开口，梁邱飞就替自家少主公不平：“喂，明明是你家女儿不肯让路，还想揍我家少主公，先打得过我再说！”白尘一听不乐意了：“就你这个胖子，我看你连我女儿都打不过，还想和我过招！”白绥看着白尘一来，就从要干架的画风变成了斗嘴的场景。白绥有些无语，白尘和梁邱飞对骂了一柱香时间，终于因为口干彼此消停了。凌不疑在他们闭嘴之后，做了个决定：“今日我们先行离去，改日我凌不疑再来登门拜访。”走之前，却低声喊了句：“阿起，派人时刻看着白绥，至于程家你看着办。”

白绥见凌不疑带着人走了，呼了口气，程少商掀开马车的帘子，开心的喊了句：“白绥，记得来程家找我啊，别忘了！”白绥没搭话，白尘却替白绥应下了，白绥虽然满心不愿，但还是不愿拂了白尘的面子，只能也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