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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泡沫

关于一个码字娘的演化过程

他们在谷雨的第一滴雨水坠下云端时遇见,在次年的初雪相拥,在这一场白露的冷雨里离散。

常霖是在乍暖还寒的春天来到这个世界的,绵绵春雨洗净了去年的尘灰,迎接常霖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

他喜欢雨,什么样的雨都喜欢。天空中落下的雨滴,好像拥有泽被苍生的爱怜,像是神祇的低语。

出生在雨天的小孩喜欢上了淋雨的感觉,好像不可理喻,可是却又有一点合理。

不知道淋了多少场雨,那个会因为掌握不好平衡而跌倒在水坑里的小孩长大了,他变成了一个喜欢淋雨的青年。

常霖喜欢在没有事情的雨天,独自走到公园,看着细密的雨丝洗净树叶。

每次回到家,常霖总是被淋得透湿,有时候还会感冒。可是他还是喜欢淋雨,他希望能触碰到那份神灵对世间万物的爱意。

他们在雨中遇见。

常霖走在公园湖边上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雨水落在石板上,沙沙作响。转过一丛翠生生的迎春花,他看到了他。

那少年站在樱花下,干净的像个迷路的神明。樱花随雨飘落,恰好落在那仙神的肩头。

“你也在淋雨吗?下雨天的樱花很可爱,不是吗。”那少年拈下肩头的花瓣,放在手心端详。被雨水打湿的花瓣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水晶似的躺在那少年的手中。

常霖:“你喜欢下雨天的樱花?”

那少年却答非所问:“我叫尹宣,你叫什么名字?”

“常霖。红泪伴秋霖的霖。”

听罢,尹宣笑了笑:“常霖,难怪你喜欢淋雨。”

于是,在谷雨的第一场雨里,一个故事开始了。

不出意外的,两个喜欢雨水的少年恋爱了。在次年的雪花投入大地的怀抱时,他们相拥在金黄的腊梅树下。

……

似乎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呢……谁说太过幸福会招致不幸呢,真是可笑。说这话的人一定是……

……那人一定是个天才…

一天下午,尹宣看见窗外淋着雨的一只小猫,他想把小猫抱进屋里。于是他出门了,没有打伞。

刚出门,他感受到了一阵刺痛,手臂上的皮肤在沾到雨水的瞬间化为雾气。尹宣疼得惨叫一声,慌乱之中没站稳,狠狠地摔倒在了小院那铺着白石的地面上。雨水不断的落下,尹宣忍着疼挣扎着站起,几乎是摔进了玄关。

常霖在屋里给两人喂的鹦鹉添水,院里传来的一声惨叫吓得他失手打碎了青瓷水碗。

“尹宣,你怎么了?!”常霖顾不上满地的碎瓷片,跑到玄关却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尹宣。

在雨中融为雾气的皮肤逐渐还原,却依旧是剧痛。尹宣疼出了一身冷汗,他颤抖着掀起耳边的头发,问道:“常霖,帮我看看我耳朵后面有什么?”

常霖:“耳朵后面……一小片像是水渍的痕迹,你……得了融雨症?!”

看着那片浅蓝色的印记,常霖害怕到双手都在发抖,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恋人,他害怕,他害怕自己会失去那个在樱花树下遇见的神明。

比起惊惶的常霖,尹宣淡定的多,他抬起手,摸了摸常霖的头发,安慰道:“只是不能淋雨而已啦,仔细一点不会有问题的。抱歉,以后不能跟你一起淋雨啦……没关系的,你看我都不怕…”

尹宣说的是那么的轻松,就好像刚才那被生生撕去皮肤似的剧痛不过是幻象一般。

只是不能淋雨而已……

常霖开始喜欢晴天了。

两人的生活还是跟往常一样,只是再也没有牵着手在雨中漫步。

因为融雨症,常霖不许尹宣在雨天出门。他担心雨水会伤到他的神明。

出生在雨天的小孩忘记了原本的自己,忘记了雨水的温柔。

好像只要不淋雨,什么都不会变。

真要是那样就好了。

在一个阴天的下午,常霖在泡咖啡时突然开始咳嗽,咳得很厉害,照他的话说就是:“差点把肺给咳出来。”

咳嗽而已,他没在意,最近还有点发烧,觉得不过是个普通的感冒。

直到他开始咳血。

去医院一查…急性髓系白血病…病情……很不乐观…

这次,慌的是尹宣。他知道患有融雨症的人只要在雨中消逝就可以治愈他所爱的人。他也知道常霖不会让他去死……可是他无法接受没有常霖的未来。

明明遇见他已经很幸运了,为什么还会这么不幸呢?难道是在过去的时光里把所有的好运气全部用完了吗?

常霖住院了,尹宣不放心,坚持要陪着常霖。常霖犟不过他,于是就随他去了。

其实常霖也希望可以多跟尹宣待在一起,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但是让尹宣看着自己逐渐走向死亡…这未免太过折磨人。

尹宣很痛苦,他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常霖越来越衰弱…他开始期待一场初秋的暴雨……

只要一场暴雨…什么都解决了,喜欢雨水的青年又可以淋着雨去寻找神迹……

白露节气,大地被雨水浸润。

看着玻璃上滑落的雨滴和趴在病床边上睡着了的尹宣,常霖忽然感到了一阵心慌。没来由的,他觉得自己像是要失去什么了,也许是生命。

常霖偏过脸,看着睡着的尹宣,回忆着初遇时那个托着樱花的少年,他依旧是那么美好,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灵。

“真不想离开他啊……尹宣以后出门要记得带伞啊…千万别淋着雨,听说可疼了…”想着想着,他也睡着了。

数着常霖的呼吸,尹宣确定他睡着了。窗外,雨下的更大了。

“这会出去站在雨水里,应该很快就死掉了…他就算醒了也来不及把我拽回去吧。”尹宣最后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常霖,常霖把他视作珍宝,他又何尝不是…

当初相遇时的那场春雨很温柔,细密的雨丝和柔软的春风……还有那个从迎春花丛后面的青石路上走来的青年……一切都像个美好的梦。这几年的生活简直就是天神的恩典。

尹宣不想让这个美好的梦结束。

他俯下身去,在恋人的额角落下一个吻,那么轻,像是一朵樱花飘落在肩头。

病房里只剩下常霖,住院部的走廊里尹宣越走越快,不是不留恋,他怕自己再多看一会就舍不得了。

尹宣站在住院部的楼下,只剩十米,再往前走十米就是倾盆大雨。

常霖是被一声雷鸣惊醒的,当他睁开眼,身边已经没有了尹宣的踪影,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

常霖拔掉手上的针头,光着脚就冲了出去,走廊里查房的护士只觉得有个东西从眼前窜了过去,等她反应过来,常霖已经跑下楼了。

只差一步远,雨帘的凉意逼的尹宣打了个寒战,他回过头去,最后看了看病房的方向。

常霖拼命的跑着,还差两层楼就到一楼了……很快就到了……记忆中温柔的雨,此时在常霖眼中简直就像食人的厉鬼…如此可怖……

尹宣冲进了大雨里,那种疼痛几乎让他昏厥,硬撑着站稳后,他回过头望向医院,却看见了狂奔下来的常霖。

常霖终于跑到了一楼大厅,眼前那一幕几乎让他肝胆俱裂:他的尹宣正站在瓢泼大雨里。

“尹宣!回来!快点过来!别犯傻!”常霖发疯似的嘶吼。

尹宣站在雨中,没有往回走的意思。他对向他跑来的常霖露出了一个微笑:“要好好活下去哟,雨天真的很美好。”

周身围绕着雾气和泡沫的少年对着他的恋人抬起双臂,索要最后一个拥抱。

常霖没能留住他的神祇。在相拥的瞬间,尹宣彻底在雨中消逝,雾气融进常霖虚弱的躯体,疗愈了疾病。

那一瞬间,常霖几乎想要与尹宣一同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他不能,尹宣想要让他活下去…

融雨……

那个在雨天诞生的孩子,被雨水夺去了最珍贵的宝物。

常霖还是喜欢淋雨,雨中有他爱人的影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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