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冥婚

“……奶奶，你不要不要囚鸟……”左囚鸟哭得昏天黑地，只有六岁的她小手死死攥着她奶奶的衣角，而她的奶奶却充耳不闻似的，淡淡地坐在沙发上吃着橙子。

“奶奶！奶奶！！”她被陌生男人一把就抱了起来，直直走出了大门，她恐惧地大喊，挣扎，终也没能逃出桎梏。

左家的姑娘叫左囚鸟，她的父亲是左家村唯一的大学生，在村人不支持的目光下毅然离开进到城里，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城里姑娘，生下了个惹人喜爱的闺女。

因为工作繁忙，夫妻只能将左囚鸟暂时交给她奶奶照顾，可这小村子依然同以前一样迷信落后，重男轻女。左囚鸟三岁那年她的奶奶就背着她的父母给左囚鸟订了娃娃亲，就是村长的儿子。那孩子只知道囚鸟是村子女娃里长得最漂亮的，很多男孩儿都喜欢她，于是对父亲提了要求，没想到成了。

囚鸟却什么都不懂，她的奶奶也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可意外发生了，一场火灾烧死了村长的儿子，他痛心疾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开心地离开。

于是便用五十块钱买走了左囚鸟。

他要给自己宠爱的儿子准备冥婚。

他请了最好的死人妆师，让裁缝连夜赶制合身的婚衣给自己的儿子和左囚鸟。

妆师再一次抓住了左囚鸟的长发，听着她稚嫩而绝望的哭喊，满意地笑出了声，把她拉回了木凳上。妆师很喜欢听女孩儿痛苦的叫声，所以她五次三番地有意让左囚鸟有空隙逃走，为的是拽住她的头发，满足自己变态的癖好。

这一次，却出乎了她的意料。当她揪住左囚鸟的长发时，一道白光闪过，手没了挣扎的力道——左囚鸟用桌上的剪刀剪断了头发，随后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抓住她！！她跑了！”妆师尖着嗓子边追边吼，虽然左囚鸟只是一个六岁的女孩儿，可人在生死之间就会爆发出潜力。比起和一具烧焦的尸体成婚，然后活活被绑进柴草堆里烧死……她当然选择逃。

左囚鸟藏在草丛后喘着粗气，她的小脑袋瓜里闪过无数个地点，可似乎那些个地方都会被发现，突然，一个地点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后山禁地。

那禁地是全村人谈之色变的地方，离那禁地三里远的地方就已经荒无人烟，村里就算是刚刚会走路的孩子，都知道那地方不能去，可却没人知道，为什么不能去。

左囚鸟咬了咬唇，窜了出去。

她要活着，她不要和死人结婚，她不要被烧死。

“村长！那死丫头，她往禁地跑去了！！”拿着煤油灯的村民慌忙地跑进村长的家里，村长听到脸色一变。

“还不快抓住她！”

左囚鸟一股脑地逃窜，被身后逐渐追上的谩骂声逼得更紧，她喘着粗气，一跃跃过了那个阻隔禁地的木栅栏，村人也犹豫着停下了，左囚鸟也松了口气，可她依然不敢停下脚步，不断往禁地深处跑去。

过了莽莽榛榛后，是一大片平坦的空地。空地上布满密密麻麻左囚鸟看不懂的字迹，还用红绳绕了复杂的图案，四面环绳，绳子中央绕着一个贴满黄符的陶罐。

左囚鸟抹了一把脸上吓出的泪水和鼻涕，平息下了心情的她累得直直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

好饿，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吃喝了。好累，她狂奔了许久。好怕，自己一个人处在禁地。

偏偏天公不作美，左囚鸟并不受庇护，雷光一闪，大雨倾盆。这下子，又增加了一分，好冷。

左囚鸟在淋漓大雨里大哭，娇小的身躯不断颤抖着，脸上的妆融满了整张小脸。无助又可怜，此刻，雨滴似乎被油纸伞遮住了。

可女孩儿此时似乎未曾发现，还在抹着眼泪。

“……”左囚鸟发现身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时，已经是三分钟之后了。她抹着眼泪，抽泣着，一双有神的杏眼直直盯着他，许久才开口说话，“……叔，叔叔？”

男人一身玄色长袍，黑色长发梳的一丝不苟，龙冕的旒珠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可他的脸却埋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清。

“你帮寡人一事，寡人便许你性命，如何？”

许她性命，左囚鸟当然清楚，就是让她不用同尸体结婚，不用被活生生烧死。

她当然要答应。

“好！”左囚鸟捣蒜般点着头，男人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毫不嫌弃地用手擦掉了女孩儿又流出来的眼泪和鼻涕。

“你帮叔叔把这些个红绳都剪断，然后把陶罐上的符纸都取下来，打碎陶罐。”

左囚鸟懵懂地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了之前剪断自己头发的剪刀，男人给她打着伞，她走一步，男人跟一步。

剪断后，她又开始撕陶罐的符纸，撕光之后，左囚鸟直接拿起陶罐，那罐子看似沉重，实际上却轻如鸿毛，她高高举起。

“彭！！”

随着陶罐摔碎，罐子的碎片之中，静静躺着一个娃娃。男人缓缓蹲了下来，把那娃娃捡了起来，递给了左囚鸟。

“送你的。”

“……谢，谢谢叔叔……”那娃娃只有巴掌大，左囚鸟把她抱在怀里，睁着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男人。

“叔叔，你帮我了吗？”

男人静默了几秒，大手一挥，天上的雨水霎时成了漫天花雨。

“寡人等你多时了，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