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缚悬于空

在意识的深处，雷电芽衣多少听懂了雷电女王的潜台词，但她依旧有些困惑，需要抉择的人似乎不该是她吧？掌握力量、掌控身体的不应该是这位自称“雷电女王”的另一个她吗？

身体不分彼此地将感官分享给她，芽衣也只是沉默地看着。

“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确实不像是普通人，逼近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呼吸还没乱。芽衣在心底分析着这一切，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竟然被那雷电女王带偏了方向，不再思考生与死了。

芽衣在心里嗤笑一声，果然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无论后果是如何严重，她还是下意识地会想活下去的。也是，她确实还有心愿未了，她的父亲……芽衣想到此处，将心底的思绪压了下去。

此时雷电女王也已将目光投向楼道处，那里快有人来了。

脚步声更近了。

终于，来人终于出现在雷电女王的视野中，雷电女王打了个响指，围绕在她周边的电芒立即炸开。

晴空起惊雷。

在惊雷声中，雷电女王微抬下巴，以矜持而自傲的姿态开口：“凡人，我应允你……”

然而来人并未让雷电女王把话说完。

白发少女右手抓着一根棒球棍，惊雷并未惊扰她的思绪，她自踏足楼顶，便将目光集中在站立在楼顶边缘的雷电女王身上。在雷电女王开口之后，她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抓住了雷电女王的手臂，将之拉离了边缘。

“你！”雷电女王先是一愣，随后神色立即沉了下来，“放肆，你竟然染指神明的身体！”她周身围绕着的雷电立即顺着女王的心意，朝着白发少女的左手扎了下去。

“哎，你干嘛？”白发少女急速缩回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力图消弭被电麻的影响，一边蹭她一边快速道，“对了忘记和你说了，下次不要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掉下去……喂，你没听到吗？”

白发少女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意外地发现眼前的这位雷电女王露出了一丝意外和茫然的神色。然而当白发少女眨完眼，雷电女王立即恢复了一脸生人勿触的模样。

恢复过来雷电女王立即退后了两步，她抬起手激起一道电光，只是这道电光和之前那些针对少女左手的电芒一样，或许是雷电女王一直惦记着和身体中的另一个她打赌的缘故，其威力被限制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电光直射而来，白发少女迫不得已闪在一旁，这时她才想起来之前那雷鸣般的宣告，“律者？臭老爸好像提过这个称呼……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呀。”

白发少女想到了什么，她站定将棒球棍扛在肩头：“喂，你真的是那个什么律者？”

雷电女王皱了皱眉，按住在意识深处挣扎的另一个她，她冷哼一声：“我就是雷之律者，雷电于人间行走的代行者。怎么，你一个人类是有什么事情求助于神明吗？”

“还真是律者啊……”白发少女回忆了一番，很快从脑海里抓出做出决定的依据，“离开之前，老爸好像说过律者是会夺去别人身体的坏家伙，你就是剥夺了别人身体的冒牌货。”

“可笑之极。”雷电女王被这番话气笑了，她还真没想到，有人敢如此蔑视和侮辱于她，她什么时候抢那个胆小鬼的身体了？她再一次强硬地把另一个她压回意识深处，相应的，她周身围绕的电光再一次闪烁起来，她决意用稍强的力量惩戒这个不长眼的人类。

“凡人，报上你的名字。”雷电女王微微浮空，以俯视的姿态看向白发少女。

“琪亚娜。”白发少女握紧了棒球棍，随后她脚一蹬地，如箭矢离开弓弦，笔直地朝雷电女王扑了过去。

她的声音稚嫩中透着坚毅，乐观中蕴藏着自信。

“琪亚娜·卡斯兰娜！我会——”白发少女敏锐地发现了眼前这人的惊讶，她来不及多想，只能用力地将手中的棒球棍砸了下去，伴随着她后半句的话语，“——把你打扁的！”

棒球棍瞄准的竟然是雷电女王的头部，雷电女王不偏不倚地受了这一击，在那一瞬间她周身的电流滋啦作响，顺着棒球棍蔓延而上。攻守之势瞬时逆转，电光攀爬上白发少女的全身，然后一同炸开。

白发少女被这力道弹开落在地上，全身都酥麻使不上力，她一手虚握棒球棍，嘴里喃喃道：“臭老爸没骗我，律者果然很厉害。”她擦了擦嘴角，力图让自己站起来，“不过我是卡斯兰娜家的战士，该做什么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雷电女王抬手按住额头，眼神有点飘，要不是这个身体是律者的身体，这一棒子下来，她都得归西了。这个少女的力量远超同龄人，这一击的力道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快要压制不住另一个她了。

“雷电芽衣，你安静会儿，我还有事做，等会儿把身体给你。”雷电女王第一次坦言需求。意识深处的芽衣愣了愣，她感受到了雷电女王的坚持，感受到了雷电女王的承诺，她默不作声地减弱了挣扎的力道。

雷电女王放下手，足不沾地地飘到白发少女身前，这时候白发少女才勉强用棒球棍支撑身体坐了起来。

“琪亚娜·卡斯兰娜……真是有点熟悉的名字……”雷电女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了一声，然后她落地，以绝对不符合神明的样子半跪下来，抬手捏住了白发少女的下巴。

“你……你干嘛？”白发少女瞪大了眼睛，“快放开我！”

“琪亚娜·卡斯兰娜，对抗崩坏的战士？嗯？”雷电女王以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白发少女，捏着下巴的手配合着将白发少女的头摆出各种方便凝视的姿势。雷电女王十分认真地从各种角度观察、揣摩，像是要从这张脸中看出花来，最终她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冷哼一声掐着白发少女的下巴，让白发少女的双眸同她对视，“你现在太弱了，要不是我留手，你早就被雷劈成灰烬。”

白发少女龇牙咧嘴：“你胡说什么，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打到跪地求饶。”

“你知不知道你想救的是什么人？”雷电女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就算她是胆小鬼，那也是律者……”说到这里，雷电女王的话语一顿，嗤笑一声，这次她说话的对象变成了脑内的另一个她，“……无论如何，哪怕你能一辈子躲在我的庇护之下，可你终究会遇上我也不想出手的时候，到时候你难道还是要在角落里哭泣吗？”

雷电女王瞥了一眼忿忿不平的白发少女，“变强吧，现在的你连让我杀的资格都没有。”

一番话说完，雷电女王松手站了起来，朝着千羽学园的正上方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她才安然闭了眼，将周身缠绕着的电流手链，任由另外一个她接管了身体的意识。

芽衣睁开眼，地上白发少女担忧的眼眸，只觉得一切都恍如梦境。

她确实找到了求生的意志，但雷电女王展现出的对于白发少女的兴趣也超乎了她的想象。芽衣无法想象，雷电女王的兴趣持续下去，会不会激起她对于身体掌控的欲望……而一旦真正失控，最危险的就是她眼前的少女。

这位名为琪亚娜·卡斯兰娜的少女，因为拯救了她雷电芽衣，难道就必须背负之后的人生危机吗？

芽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这双手伤到过琪亚娜，而以后……

“等等，你要干什么？！”白发少女忽然惊叫起来。

芽衣回过神，原来她已然站在边缘，她之前停留的地方，脑海中的雷电女王也未提醒她，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行为。她深呼一口气，朝着白发少女露出一个笑容：“我之前海思那么多人，以后也可能害死更多的人……我不想你因此而受伤，我也不想看到更多的死人。再见吧，如果下辈子有机会的话。”

说罢，芽衣翻过并不高的栏杆，她闭上眼再一次深呼吸，然后松开了扶着栏杆的手。

风开始在她耳朵吹过。

然而有手拉住了她，那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足够抚平她内心的所有不安。

“你干什么，这是我……”这是我最后求死的勇气了，芽衣在内心默念。

“我在救你啊！有什么话上来再说，那什么律者你怕她干什么，要是她再出来，我就帮你打跑她！”

芽衣睁开眼，看着白发少女在光中的面容。白发少女笑得很是吃力，甚至她的手也在颤抖，之前电流的影响还未能完全消失。

“快呀，把另外一只手也给我。我快撑不住了！”

芽衣咬了咬下唇，终于将另外一只手也探了出去，这只手立即被握住了。

芽衣知道，这一刻，她行于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