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如此

“睡。”

　　皓都沉默了一阵，又开口道，语气淡淡的。

　　“……但是还要再守一会”

　　夜里的风有些凉，撩起乐嫣鬓角的发丝，乐嫣觉得自己的鼻尖凉凉的。

　　院子里点上的灯很暗，她看不清皓都的脸。但她莫名觉得，这句话，带着些别的什么意味……

　　乐嫣吸吸鼻子，“你能不能……别杵在院子里……”。

　　皓都有些惊愕地抬头，皓都从乐嫣有些含糊的声音里听出来，小姑娘确实在抖，不知道是因为夜凉，还是因为害怕。

　　皓都想问为何，最终还是将话吞了回去，倒是小姑娘又继续说道。

　　“以前、以前院子里只有安柔跟秋然守着，院外有府里的侍卫……我很安全的。”

　　“要不你先去休息吧……”乐嫣眨巴眨巴眼，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被她的阿耶安排，成为她的贴身侍卫。就那么，忽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到底是因为天生怯懦，眼前的人又给她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害怕自然是有的，而且乐嫣还不大习惯，身边忽然多出来一个，保护她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风抚树梢，寂静得能听见树叶簌簌。

　　乐嫣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她攥着袖角，不知所措。

　　而皓都呢，似乎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院子里，乐嫣这才回房。

　　皓都轻功跳上屋顶，踩着瓦砾，怀里抱着剑。

　　偏偏今夜月光澄澈，明明朗朗地泼进整个小院里。

　　皓都望着房内的烛火熄灭，转身跳下了楼顶，他在黑夜里走着，那一身玄衣，好似就是为总走在夜里的他而生。

　　乐嫣只知道他官至骑尉统领，却不知，他是怎样一步步爬上高处，更不知，他同样是个暗卫……

　　不久前他收到快报，今夜，有任务。

　　年少时的记忆再次被勾起，在他压抑的十多年里，他见过冷漠，残忍，血光和无尽的黑暗，并最终与它们为伍。

　　小姑娘的明媚，是他在无数个梦魇后唯一能抓住的光亮，即使她仍然遥远，即使，她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

　　每当想到这儿时，他便不敢再想，这样的想法，总是禁忌，也许，这便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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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柔，你给我唱歌吧……我总睡不着”乐嫣伸手拉住安柔的胳膊，声音糯糯的，面对撒娇的小姑娘，总是没法拒绝的。

　　“县主想听什么？”

　　“你以前经常唱给我听的那首……”

　　安柔帮乐嫣掖好杯子，乐嫣闭上眼，便听见安柔轻轻地唱着。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安柔是南方人，而这首曲子，想必也是生于江南水乡。每当安柔唱起时，乐嫣总能看见那掩藏再她眸底淡淡的哀愁。

　　可她，并不懂……

　　乐嫣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她看见自己幼时栽下的小桃树折了腰，而这断枝残叶边，跪着一个少年。

　　少年的手边躺着一柄剑，他的手里却攥着从衣边撕下的布条。

　　是他！！

　　乐嫣惊呼一声，想要开口，却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该如何叫他。

　　开口时才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双腿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她急切地想要奔到他的面前，却也只能望着当年那颗硕大的桃树，落华纷纷，花开得热烈。

　　少年终于起身，他跌跌撞撞地向她走近，身影却越来越模糊，乐嫣只能看见向她靠近的身形变得高大，拖着一身鲜血。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腿，惊慌恐惧占据了她的整颗心，那个黑影渐渐讲弱小的她吞噬包裹。

　　天生对血敏感的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一身伤痕，她看不清他的脸。

　　本能的反应只剩下胃里的翻涌，害怕、厌恶，这个身影令她发疯。

　　而下一刻，她却愣在了原地，她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只是那抹倩影看起来更加成熟。

　　那个她抱住了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黑影，泣不成声。那种心头被剜的痛，竟一直过渡到她这个旁观者身上。

　　少顷，黑影带来的一片黑暗尽数消失，桃枝仍然摇曳，花影仍然婵婵，只是桃红血色，紧紧包裹着这对相拥的人……

　　乐嫣醒来时，早已黎明，她抱着双膝坐了很久。

　　那个梦令她焦躁不安，无厘头地陷入这样一个梦，令原本无忧的她徒增烦恼。

　　“难道那个皓都命里与我相克？为何他一来我就做噩梦……”乐嫣只是喃喃自语。

　　秋然已经推门进来，将准备好的衣物端道她面前。

　　“奴婢伺候县主更衣吧。”

　　见乐嫣出身，秋然又试着唤了两声县主。

　　“……秋然，我不太喜欢阿耶给我安排的侍卫，我有些怕他……”

　　乐嫣仰脸看着秋然，秋然先是愣了愣，随后只是叹了口气，却也了然。

　　“其实……奴婢也有些怕他，总觉得他生人勿近的。”

　　“如果县主实在怕他的话，倒是可以跟殿下说说，给县主换个侍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