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翡46

酒精醺红了她的眼尾，朦胧的眼眸中潋滟着水汽，令她看起来多了一股娇憨的妩媚。

“没、没有，吃完我们去放花灯吧。”

被抓包了的谢允，有些心虚的敛下眼帘，视线飘忽不定，就是不敢再看她。

有那么一瞬间，周遭万籁俱寂，唯有他胸腔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既是花灯节，自然少不了放天灯这一项活动，长而清澈的河边，挤满了互诉衷肠的有情人。

两人寻了一处偏僻的地儿，谢允手中提着的是刚刚做好的天灯，薄薄的一层纸，上面绘满了小动物。

南星有些好玩的戳了戳，“你看它们多自由，在短短的一段路途当中，竭尽全力的燃烧着养料，随风飘摇。”

谢允正缓缓放飞了一盏，听到南星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感慨，失笑连连:“难道星姐姐你，现在的生活不自由吗？”

少年偏过头凑到她的面前，眸光认真的凝视着她，笑容张扬而肆意。

“我当然自由啊，我的目标是行遍天下，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

南星意味不明的回瞅了他一眼，唇畔勾勒出遥不可及的飘忽，“直到这片脚下的土地，再无战乱，我一定会等到的。”

“星姐姐，”谢允微微失神片刻，一时木讷，很快又愉快的笑了起来，“这自由的强者，不在于文成，不在于武就，在于心。”

“你说的对，你是自由的，因为你有一颗强大而柔软的心。”

其实，这并不是谢允第一次见到她。

最初，是在战场的那模糊的惊鸿一瞥。

那时，他还不叫谢允，名为萧川，是前朝的小皇子。

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尸体与刀光剑影，连接成了最紧密的一道弧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跪坐在尸海中的小少年，忍着疼痛，拔下插在胸口下的弓箭，雨水不断冲刷着他小小的身躯。

似是累了，小少年不堪重负的仰面倒在地上。

那时候他想，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大雨很快小了下来，濛濛细雨没有完全阻挡住他的视线。

迷惘朦胧之时，他好像望见了一道澄澈的、与这满地狼藉格格不入的身形，落在了他的旁边。

沁人心脾的清香，袅袅袭入鼻尖。

他隐约间听到了，她柔软湿糯的叹息声，像是他冬至时，吃过的糯米团子一样甜软。

“来晚了一步，你若是死了，倒是可惜了……”

她指尖的温度按在眼角，暖的跟火炉似的。

不过片刻，扎眼睛的雨水被一片白色所遮挡。

小少年努力的睁开眼，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把油纸伞，上面的雪中红梅点点，寓意着百折不挠，傲骨铮铮。

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那一把伞，还是为他驱散了一丝寒意。

最后，不管他怎么努力，也只是用余光瞥见了，她腰间挂着的一把宽剑。

“安之，安之，你在想什么？”

谢允被耳畔的呼唤声，唤回了思绪，他温柔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温暖的事。”

“我们走吧，大家都散了呢。”

“好。”

后来，南星还是建康多待了一些时日，直到将手中的银两都挥霍一空，才选择离开。

甚至连句告别都没有留下。

*

蓬莱仙岛的洞房内，桌上的红烛已经融化成一滩红泥，一抹曦光穿透窗沿，落在了床上的少年身上。

谢允睫毛轻抖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身旁，在触及到空荡荡的床铺之时，猛然睁开眼睛。

“星星！！！”

睡眼惺忪的双眸里，微微露出一丝迷茫，谢允坐起身，感受着身体里涌动着的雄厚内力。

那些因透骨青所带来的寒意，全都消失不见了。

谢允不安的环顾四周，在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后，他有些疑惑的走出房门，试探着唤道:“娘子，你在哪里？星星，你生气了吗？”

胸腔剧烈的跳动着，有一种好似要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慌感，挥之不去。

“娘子，你出来好不好，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我会改的。”

“星星…”

“娘子，”

少年焦急的转着圈圈，嘶哑的声线越发的颤抖起来。

“安之，别找了，”

“她不在这里，你若是想知道为什么，就去她的家乡寻答案吧。”

同明大师站在身后，望着情绪险些失控的少年，心下暗自摇头，恐怕结果也不会是你想要的。

谢允激动的跳到同明面前，“师父，星星她回去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难道是四十八寨出了什么事情吗？”

“还是，她后悔嫁给我了。”

“又或许，这是她想考验我的对不对？”

“安之，”同明打断了少年的喃喃自语，无奈的叹息一声，“你若是在这里猜，不如自己去问问。”

谢允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不管不顾的朝渡口走，只是步伐依旧有些踉跄。

“对，师父说的对，我自己去问，不管她是后悔了，还是生气了，我都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