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盛墨兰

墨兰从来没有如次狼狈过。以前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面对什么人她都游刃有余，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尴尬的地位。

可是今天，她竟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这么失礼，居然还盯着人家看了好一会儿！

墨兰羞愤地想即刻就离开这个地方，只是听到人家公子先问好了，也只得维持基本的礼仪连忙行礼告罪道：“是我无状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岂敢岂敢。今日是元若擅入后堂之过，不小心吓着姑娘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怀才是。”少年说着又朝墨兰一拱手。

这时长柏也上前来，朝少年作了个揖，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为何到我盛府的书塾来？”

“我……”少年刚开口便听到庄先生的声音，叫着“元若”。

庄先生急步走来说道：“元若，你怎跑到这里来了？你师娘呢？”

那少年走到庄先生面前，拱手而拜，起身朗朗道：“东京一别，先生别来无恙，如今能再见先生是元若之幸。元若本该在师娘处候着先生的，只因许久未见到先生面露了几分急色，师娘便和我说先生正在此处讲课，学生着急见先生，便擅自偷入后堂，望先生见谅，也请众位师兄师妹莫要怪罪。”说着又朝盛家兄弟姊妹几个团团一拱手。

只见这少年通身的气派，盛家兄妹就知道他来头不小，也纷纷回以礼数。庄先生待他们行完礼，才开口介绍，原来这少年是当朝齐国公独子，父亲现任盐使司转运使，母亲是襄阳候独女，官家钦封的平宁郡主，端的是满门显贵。

他名叫齐衡，字元若。如今十六岁比马上就要及冠的长柏小了近两岁。从前在东京就拜入庄先生门下受教，后来因父亲外调才和庄先生告别。近来同父亲路过泉州才听闻盛家的书塾请的先生是庄先生，便请父亲递了帖子拜访。

墨兰见庄先生言谈间待齐衡似十分亲厚，不觉有些奇怪。得先生教导已经有五年多的时间了，她是知晓庄先生对王公候门似是十分不屑，有一次还直指公侯伯府的子弟都是‘蠢蠹’，怎会收个公侯子弟为徒……她正想着忽然听到自家哥哥先说道。

“齐兄既是庄先生的高足，当称呼一声师兄。”说着笑而一鞠。

齐衡也笑着还礼。

庄先生指着齐衡笑道：“这小子偌大的家世，好端端的不去捐官做，偏要自己苦读，寒冬酷暑都来我那破草堂，急的郡主娘娘直跳脚。”

齐衡雪白的皮肤微微发红，赧然道：“父亲常以未曾科考为憾，自期望后人能走正经仕途，如今盛大人请了先生办了书塾，元若便厚着脸皮来了。”

齐衡又朝一旁的长柏道“这位师兄便是盛大人的长子吧，听闻师兄已中了举人，不知可有字。”

长柏道：“庄先生给取了‘则诚’二字。”

齐衡又问了长枫是否有字，长枫只道尚为取字。序过年齿后互相行礼，齐衡朝盛家两兄弟拱手道：“则诚兄，长枫贤弟。”

趁着他们交谈之际，墨兰把屏风扶了起来。扶好屏风后，墨兰正准备回自己的座位，便感觉有个视线灼灼地盯着自己，她抬眼望去——果然是齐衡。两人一对视，齐衡冲着她笑了一下，墨兰急忙移开视线，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早知道就让云栽和露种来扶那个屏风。

“这个齐公子生的好俊俏啊。”墨兰听到如兰对明兰如是说道，又听如兰说道：“就像那句写花和人都很好的诗，说什么相欢。”

“名花倾国两相欢。”明兰接道。

如兰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名花倾国两相欢’他长得真好看呀！”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墨兰想这个齐公子倒算是名花倾国的“大美人”，不过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两句诗经。

不对！这不是祝贺姑娘出嫁的诗吗？若是要用诗经称赞男子，《诗经•淇奥》不是更合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自己今天真是昏了头了。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墨兰正想着突然听到二哥哥说道“这是我四妹妹，名叫墨兰。”

墨兰抬头，见长柏正指着自己对齐衡说道。只见齐衡冲着自己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四妹妹 好。”

长柏又指了如兰“这是我五妹妹，如兰。另一个是我六妹妹，明兰。”

齐衡依旧道：“五妹妹好，六妹妹好。”

大家认完人了以后便各自坐好，长柏也吩咐下人给齐衡搬桌椅来。

余下的时间，庄先生没有想往常一样讲课而是讲了一些他年轻时候的见闻和趣事。

整个书塾里的气氛倒是格外轻松，齐衡坐的离墨兰倒是不远，他听着庄先生说话，竟然还时不时地瞧墨兰一眼。从前听先生说话他可从来不会走神，如今却老是盯着人家姑娘看，真不是君子所为，他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下，便不再去看墨兰。

那恼人的视线可算没了，墨兰也松了口气。倒是没有再任由思绪乱飞，认真地听着庄先生讲故事 。

因着要为齐衡接风洗尘，庄先生早早地便让他们散学了。

……

墨兰和明兰回到寿安堂，先去给祖母请安。

“今日，你们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盛老太太问道。

“今日有贵客到，庄先生要给他接风洗尘。”墨兰回话道。

然后墨兰又跪下请罪道：“今日孙女与五妹妹在书塾里胡闹，还冲撞了贵客。请祖母责罚。”

书塾里发生的事儿，盛老太太一早就知道了。见墨兰主动请罪，倒也没有真的怪罪她，不过面上还是责备道：“我一向觉得你们姊妹中，你是最乖巧懂事的，书塾是什么地方，你和五丫头怎么能在里面胡闹呢？竟然还冲撞了贵客。”

“孙女知错了。”墨兰道：“日后定约束自身不再犯。”

盛老太太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知错了，那我便只罚你抄三十遍金刚经静静心。”

一听这话，墨兰便知道祖母没有怪罪自己，便回了一句孙女知道了。

之后盛老太太便让墨兰起身，又让墨兰和明兰坐到自己的身边来“今日，你们已见到齐衡了，我听说他称你们为妹妹。只是他能叫你们妹妹，你们却要知道，齐国公府是何等门阀，我们盛家是攀不上的。他怎么叫你们你们便应着，但你们还是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小公爷’ ”。

“小公爷？”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他父亲是当朝齐国公，他虽还未请封世子，日后的爵位定然是他的，大家都尊称他小公爷，你们也这样叫吧。”盛老太太又说道：“还有日后也远着他些。”

墨兰明兰听罢均道“孙女知道了。”

……

第二日，墨兰和明兰到书塾的时候，如兰已经到了——这是她自入学以来来得最早的一次。

“四姐姐，六妹妹你们总算来了。”见到两人，如兰很开心。昨天她回去以后满脑子都是齐衡，只是又找不到人诉说。葳蕤轩和寿安堂隔得远，她也懒得走，便闷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今天早早地便来了。

“四姐姐，六妹妹，那个元若哥哥……”

“五妹妹慎言。”如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墨兰打断了“我们应该叫他小公爷。”

“可是……”如兰想反驳，对上墨兰的眼睛便泄气道：“好吧，小公爷他”昨天她也听了母亲说要称齐衡为“小公爷。”可是明明是他先叫妹妹的呀。

“听说小公爷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如兰说道。兴许是几年……

“嗯”墨兰应了一声，一旁的明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真没劲！你们俩怎么都是一副无所谓得样子？”如兰有些挫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呢，不对，四姐姐生得也好看。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男子，本来兴致勃勃，却被四姐姐和六妹妹给扫了兴。她一颗激动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不过对美少年以后要和自己同窗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如兰一直看着门外等那个身影出现。

终于齐衡跟着庄先生来了，如兰觉得齐衡来了这屋子都更亮堂了 。

齐衡和长柏长枫互相见过礼以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又朝着墨兰道“四妹妹好。”

墨兰回了句“小公爷好。”

听着这个称呼齐衡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压下心里这种奇异的感觉，又和如兰明兰问好。

庄先生开始讲课，齐衡却又走神了。五姑娘六姑娘也叫自己小公爷，为什么自己就没有那种失落的感觉，而四妹妹……齐衡又看了一眼墨兰莹白的侧脸——难道是因为自己想要这个如世外仙姝般四姑娘做自己的妹妹？要不然没有听到想要的称呼心里就失落呢？

先不说齐衡是怎么想的，墨兰明兰听从祖母的话，都远着齐衡，而如兰见她们俩这样也就不好意思往齐衡身边凑，故而齐衡发现盛家这几个姑娘好像有些躲着自己。

齐衡反思了一下，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们吗？

这一日散学以后，墨兰和明兰准备回寿安堂，却突然被齐衡叫住“四妹妹，六妹妹等一下。”

齐衡走上前来，先对明兰道“不好意思六妹妹，我有几个学业上的问题想请教四妹妹。”

明兰眨巴了一下漂亮的眼睛，请教四姐姐为什么和自己道歉，这是要支开自己？明兰立刻就明白小公爷的意思了，他是有话要单独跟四姐姐说，于是笑道“今日说好了要给祖母做莲子羹，那四姐姐、小公爷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云栽露种也在外头候着，不敢打扰。

“小公爷是要问什么？”墨兰问道。

“自我到盛家求学以来，四妹妹为何总是躲着我，是元若又什么地方得罪了吗？”齐衡没发现自己声音里带了一丝他都不知道的委屈。

“小公爷多虑了，我明明同五妹妹六妹妹待小公爷一样。”墨兰淡淡说道。

“可是我……”齐衡话还没说完，只见墨兰突然捂着肚子，脸上一片惨白“四妹妹，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