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程昱从钝痛中醒来，像是被救上岸的溺水者，大口大口喘|息着，胸口那沉闷的疼痛却没有丝毫好转。
呼吸渐平，他堕入恍惚中。盯着酒店天花板的吊灯，思绪还沉浸着出不来。
强烈的情绪还留有余韵，紧紧攥着他的心口，生疼。
良久他才恢复对身体的感知。
手机还在手里攥着。按开，界面还是他和林安的聊天记录。
瞥了一眼时间。
才过去两个多小时吗？
所以，他是攥着手机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把今天的排练和晚上的巡演都梦了一遍吗？
可梦的内容如此清晰，感觉又如此真实。
他看过不少科幻片。盗梦空间？现在不会也是梦吧？
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生疼的心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又疲惫的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助理打电话来催他，才起床浑浑噩噩洗了把脸去排练。
熟悉的人、熟悉的彩排，一切都按部就班，驱散了他对于目前真实性的怀疑。
晚上，他弄好了妆发在休息室等着一会儿的演出，龚子棋突然推门进来，他下意识抬头，恍惚了一下。
一切就像那个梦。他穿着那样的演出服走进来，看了一眼，没有打招呼，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毕竟目前两人还藏着一层情敌关系，体现在沙发上便是各自占据沙发一端，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恍惚间蔡程昱突然坠入无边的恐慌，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暗自深呼吸，心下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那个梦境。
蔡程昱突然起身坐到龚子棋身边去扯他的手。
龚子棋正玩着手机，突然被扯手，一脸懵逼，歪着身子远离他，手臂暗自发力抗拒着他的拉|扯。“干嘛干嘛你干嘛？？？”
龚子棋健身不是白健的，僵持了几秒，蔡程昱硬是没拽动。
不过蔡程昱也松了口气。
龚子棋的手上，没有戒指。
这和梦境不一样，这是现实。
其实冷静下来也能分析得清的，什么戒指，什么结婚，根本太跳脱了好吗！
蔡程昱这一番举动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沉闷。他清了清嗓子，盯着自己的手心，没头没尾的说：“你送了她项链？挺漂亮的哈。”
龚子棋瞥了他一眼，下意识摸了摸手腕。那里，缠着蔡程昱正称赞漂亮的那条项链。
对，这就是她慎重考虑的结果。
他，出局了。
几天前。
他从录音棚出来赴约。心下隐约不安。她的语气似乎不像是带着他想要的消息。
在她面前坐下，瞥到她手边的项链盒子，心沉了下去。
他瞥了眼被推到面前的盒子，看她低头说对不起，心里突然闪过一句“果然是这样”，涌上莫名的烦躁。
“所以，”他清了清突然干涩的嗓子，“你还是选择他？”
“不，不是，我不选他，也不，额，我们是朋友，我……很尊重你，所以关于你，我认真考虑过，不因为任何人，只是我，无法说服自己，我……不能自私的利用你……”
她说的有点混乱，但他懂她什么意思。
她想说，他不是在二选一里落选的那个，不是因为别人而被放弃的那个。
他垂眼盯着那条项链。那条他精挑细选的，送她之前在手里把|玩过很久，细细端详过多时的，精美项链。扎得他眼睛疼。
拒绝他，不是因为别人，那就是因为他自己喽。
呵，那你还不如说是竞争失败。
他倒是甘愿被她利用。
可她要真这么做了，勉强违心和他在一起，他有人却无心也没意思。
他龚子棋足够好。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朋友。
她也足够好，不必为了给他面子而勉强自己。
龚子棋抬眼，喉结上下动了动。胸口堵得慌。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留着吧。当个念想。”
“还是拿回去吧。对不起，我，”
他突然打断她：“你留着吧！”
他坚持的，丝毫笑不出来的嘴角让他的眉眼有些凶厉。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眨眨眼，扯了扯嘴角，强行压下心下涌上的疲惫，语气软下来。“精心挑过，送了出去的东西，你还给我，我看着更伤心了。你就留着吧，当个念想。当然，”他状似无所谓的歪歪头，却没敢抬眼看她，“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也行。”
他舔舔嘴唇，小声补充了一句：“但是别让我看见。”
能怎么办呢？
我想拥有她，可我也想她快乐。
所以能怎么办呢？
或许就像当年她因为蔡程昱而伤心，自己去宽慰她时，她说的那句话一样：来着要惜，去者要放。
抓是抓不住的。
他认真的请求过，她慎重考虑过。既然如此，什么结果都是要接受的。也没必要再说些有的没的。
他向来拎得清。
他才不是影视剧里的痴情男二。那种剧本没意思。他也是有自尊的。
然后某个谁都不爱的潇洒酷盖在推门而出走到街角时突然顿住，暗骂了一句，转身大步跑回去拿起了那个项链盒子。
虽然别扭，但面上强装着不显，“那个，还是给我吧，我留个念想。”
说完不敢看她的表情转身就走。步子迈的又大又快，还有些气急败坏。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气他自己。
思绪回到休息室里，龚子棋低低的嗯了一声。“你送的也挺漂亮的。”
蔡程昱愣了一下。“这个她也跟你说了？”
龚子棋默默抚摸西装袖口下手腕上缠着的项链。有些私心的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一时间休息室内又陷入沉默。
其他人进来，两人之间依然保持着微妙的气场。
龚子棋突然歪头低声：“今天她也会来。”
“啊？啊。”蔡程昱愣了一下，瞥了他一眼，再次低头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
他当然知道她会来。龚子棋说这句也只是为了开个头。
龚子棋继续盯着他：“我前两天跟她表白了，项链就是那时候送的。我让她认真考虑一下我，她答应了。”
蔡程昱眉毛一挑，心脏一缩，扭头震惊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答应了是答应的什么。
迎着蔡程昱的目光，龚子棋手下摩|擦着手腕的项链，盘算着为她、为他，再做些什么。
“公平竞争，有来有往。我出手了，你不做点什么？今天她也来，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会放过。”
蔡程昱眼里陡然燃烧起斗志。
见他目光灼灼，龚子棋就放心了。起身之前还不忘最后激他一把。“我要是你，可不会这么久还没拿下她。”
蔡程昱攥紧了拳头。哪怕是梦，他也要和林安在一起。
【她
深爱的她
永远的她】
林安就坐在台下。他临时改了句歌词，双手紧紧握着话筒，扯着嗓子高唱“我爱的她”。情至深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所幸梅溪湖临场编词是传统习俗，没人发现他是故意的。
一曲结束，他仰头想把眼泪逼回去，泪水却沿着眼角流入鬓间。他用手指抹了一下。快速的整理了一下情绪，眼里亮晶晶的，笑着看向台下她的方向。
串场聊天他没照着手卡上写的来。台下众人不明就里只听懂了表面意思。只有一个人没有一起欢呼鼓掌。
她愣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要如何动作。台上的身影和记忆里无数个关于蔡程昱的记忆片段重合，一瞬间好像又被时间一把拉住，卷进名为感情的漩涡。
结束后，龚子棋当着蔡程昱的面给林安打电话。“你来后台，算了我去接你，我有话跟你说。”
有意无意的瞥了郑重蹙眉神色不善的蔡程昱一眼，起身插|兜出去，留给他一个大佬的背影。
蔡程昱若有所思，突然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敲敲打打。
他得打草稿。
那边，林安其实还是很尴尬的。拒绝了别人的一片真心她很愧疚。
龚子棋站在她面前倒耸耸肩看着洒脱。“我不是没想过如果你拒绝，我会是什么反应。但我没想到，真到那时候，我竟然觉得理所当然。或者说，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所以，你也用不着愧疚。我没事儿的。二十多岁的人，谁没失过恋啊。”
他露出一个很轻松的笑容。
但两人都知道这个笑容是真是假。
不甘吗？那肯定啊。
可谁让他喜欢她呢。被拒绝了他还想着宽慰她，想着撮合她和蔡程昱。
都说爱情是场战争。
先动了情，便只能任人卸下武器扒|下铠甲，心甘情愿沦为俘虏。
艹|他|妈|的爱情。
蔡程昱在手机备忘录里敲敲打打，写写删删。可除了一句“我喜欢你”，什么都说不出来。觉得说什么都是废话。没有思路，丝毫都没有。此时他根本不是高中那个能临场编作文的蔡程昱。满腔充裕的感情被文字束缚，令他畏手畏脚，字斟句酌。
想到龚子棋临走时的眼神，蔡程昱烦躁的一把关上手机，随手揣进兜里。蹭的站起来，大步出去。
他越走越快。他跑了起来。
少年的感情燃烧得越来越炽热，胸膛中激荡着火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林安！找到她！把这团火焰倾倒给她！
少年像旋风一样刮来，不由分说拽着她便跑。
龚子棋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摩|擦着手腕上的项链，嗤笑了一声。
笑他自己。
我可真他|妈是个绝世好男人。
少年疯起来什么都敢干。
蔡程昱拽着她疯跑，又突然抓着她停下。她还来不及问什么，便被他按在墙上圈在了他的怀里。
壁咚嘛，他听说女生都喜欢这个。
他微微低头盯着她，目光炽热直白。
她读懂了里面的意思，像被烫了一下，下意识躲开。
他想说点什么，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一手撑着墙壁，一首从兜里掏出手机，按开的界面就是备忘录。
照着上面他搜肠刮肚东拼西凑出来的文字念了两句，他便不耐烦的又把手机干脆利落揣了回去。
这写的都什么鬼东西？
一切精心粉饰过的文字在少年炽热的情感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不需要遣词造句，不需要修辞技巧，不需要华丽辞藻，此时此刻，他只有遵循强烈的本能：直抒胸臆。说他最真实的情感与感受。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林安，我喜欢你。”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林安？”
一旦真的开始说，便就顺其自然了，根本不需要打草稿。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遍遍不厌其烦说着他的喜欢，一声声执拗的唤着她的名字。
林安，临安，临时安定。
他突然就想起那年高中的历史课。
“南宋的临安皇宫是以原来的杭州府的‘治所’为基础扩建，面积也不大。其中皇帝朝会和庆典时接见百官的崇政殿是最重要的大殿，但也不过是个大城市的政府宴会厅规模。”
老师说完这句话，蔡程昱指着历史书上那一幅临安古画一挑眉，小声对她说：“哎林安，看，你的皇宫哎。”
林安笑了笑，也小声给她解释自己“临安”的含义：“北宋灭亡后朝廷班子逃往南方，身后金兵紧追不舍。好像不停往前飞的鸟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安稳的树枝，暂时安定下来。所以，临安，临安，有临时安定之意。”
两人像做贼一样借着书立的遮挡说悄悄话。
“那你的名字也是取这个意思吗？”话说完蔡程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父母会给孩子取“临时安定”含义的名字啊？女孩子，父母们巴不得一辈子安安稳稳吧。
蔡程昱自觉好像说错话，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试图补救：“额……”
林安右手支着太阳穴，歪头斜着眼睛冲他笑笑：“世间万事变化无常，能临时安定已是莫大幸运了。”
蔡程昱此时没有脑子，想到什么，便就说了。
“林安，不要‘临时安定’了，永远在我身边行吗？永远安定在我身边。我想好了，真的，我喜欢你。真的。”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
“我们在一起吧。永远、一直。以前是同桌，现在我们把这个关系升华一下好不好？”
虽然现在这个气氛好像不太适合说笑话，但林安却突然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战友吗？”
蔡程昱突然诧异的瞪圆了眼睛，满脑子问号，脸上肉眼可见的写着：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理解我的意思了没有？我在严肃认真的跟你表白哎！你配合一下好不好？！
可爱的她忍不住想笑。
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向来是不放过自己的人，固执，还爱逃避。
本来下意识想拒绝的话，看到他那双眼睛便张不开嘴。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
以前就知道，现在好像更好看了。
年轻男人的眼神里不仅有男人的坚定、专注，还有少年的赤诚、期待。
她挪不开眼睛。
也张不开嘴。
就这么怔怔的望着他。
于是气氛就是真么一点点变暧昧的。
他也是这样一点点靠近了。
于是那个试探的吻就这样落下了。
他哪里有什么吻技可言。所幸她也不知道有吻技的人接吻是个啥感觉。
两个傻子就这样，一个敞开一个遮掩，青涩的吻着。
一米八几的年轻男人总归不是少年郎了，即便一开始的试探带着轻柔的克制，但察觉到她的默许后，便笨拙的加深了这个吻。把他胸中的情意揉进这个吻里。渐渐便充满了攻击性，呼吸纠缠在一起。他捧着她的脸，虔诚的攻城略地。
当然此时就要忽略他红透了的耳朵。
当她晕乎乎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手牵手往回走了。他兴高采烈的说着他有多高兴，还说回去要告诉他妈妈他找到媳妇儿了。比比划划，步子都轻快。
她盯着紧紧抓着她手掌的那只手。
他好像，没给她逃避的机会？
手掌传来的温度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暖。
这才是那年冬天拽着我出门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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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程昱主线结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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