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汀州之行

小溪流边，鱼儿浅游在水底，看见水面上人的倒影依然平静地翕动着嘴唇，一颗石子朝它飞来激起水花，它灵活地躲进石缝里。探出小半个头盯着水面上的人看。

秋小蛮蹲在水边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盯着水流缓缓漾起波纹的水面，思考着些事。她当刺客错了，还是整个万花谷都错了，主人为了一己私仇第一次对养大的孩子下手，生命就像是电光火石稍纵即逝，就在她面前消失。

这里是十二和她小时候最喜欢呆的地方，溪水潺潺，他扎起裤脚踩进水里把水弄浑，把这招叫做浑水摸鱼，结果还是抓不到鱼。秋小蛮却用一颗石子就成功打中了水中奸猾的鱼，小十二对她心生崇拜，他也想打中鱼，但总也学不会。没事他都会来这里，水里落了好多这样的小石头。

“你什么时候教我？”他不服气道。

“等你赢了我再说。”

可是她这一路没有等他的意思，超过了同门的许多人一直爬到第二名。十二再努力也只能望而生畏，他年轻要赶上师姐那是不可能的了，于是甘愿安安心心地在门派里当个传信的。没想到也不过几年就离开人世了。唯一欣慰的是能助师姐得偿所愿。

滴答——！

一颗泪水掉落水面随波逐流。

大石头下似乎压着什么，她翻开石头拿起那封信，是他去完成任务时留下的，信内容是：

“小蛮姐，也许此去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那是因为我想我爹娘了，我要去找他们。谁说我学不会的，你看我能打中鱼，不信你打开石头看看。”

秋小蛮看着石头下的鱼，明明是徒手抓住的。

“我爹娘喊我了，我告诉你哦，我的名字叫夏小楠，祝你打败姜遥大哥成为第一名！”

她微笑道:“一定会的。”

“师姐，主人叫你。”来报信的是十三，他和十二相差几岁，看起来年纪相仿。

她藏起信，才没过几天，主人又要喊她做事。擦干泪，随十三去见他。

许慎躺在鲜花簇拥着的亭子里，身上弥散着酒气。

他是在难过还是开心？

“主人。”

许慎回过头看她，从桌子上面下来，站着：“还在怪我？”

“不敢。”她低头，掩饰脸上的表情。

“那接着办事。”他说。

“主人您请吩咐。”

他取出一枚竹符，抛过去给她。“不限时间，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好。”话音刚落，人便消失在他面前。

水运的货物的络绎不绝，两岸的卸货的伙计和商人喧喧嚷嚷，这便是汀州。位于三江五湖的中心，所有船只的必经之地。

统领这里的是赫赫有名的漕运使秦抻。汀州一呼百应的名绅巨贾，富可敌国。

这样的一人物不知又招惹了谁，让其费尽心思打听到万花谷，宁愿倾家荡产也要买刺客除了他。

秋小蛮扮做商人之女，在河的两岸活动，一边探听秦府的消息。

秦抻家有很多妻妾，但儿女只有一个。女儿四岁，她父亲对她疼爱有加，口齿伶俐，能吟诗作对。二夫人怀孕在身，总盼着肚子里是个男娃，这样秦家有后，她便可以趁机当上主母的位置。

那主母的位置如今还空悬着，原先的主母生了女儿后难产去世，秦老太太便规定谁先生下男娃谁就是当家主母。

庭院里的姨太太争先可恐后地去讨主家欢心，可秦抻自从得知老二怀孕的消息后就不近女色，终日伴着自家女儿读书写字，怡然自得。把那些姨太太急得原地团团转，有人想，不如设计让老二流产？有人觉得不妥，要是被发现那家法可不是摆设。

有人心生一计，不如帮家主找个新宠，这样二姨娘的地位就没那么稳固了，新人要是念着她们的好，没准能多分她们一杯羹？

于是托人找到品貌绝伦的商人女儿，红胭脂。果然，此人已出现就吸引了家主的注意力，欣然地纳她为姨太太。

祁王的耳目贴在屋顶，看着里面红烛摇曳，新姨太太可能正在和家主欢好，也有可能……

耳目接着盯着屋里，他在天聪阁买到消息，秋小蛮又要准备杀人了。

红胭脂穿着桃红色喜服，细眉柳腰，比他见过的女子都要美。虽然，那张脸并不是她自己的，她画人皮面具的手艺极其精湛，那张脸浑然天成。要是秦抻看到她本人，一定觉得自己处在仙境。

四下无人，就他们两个人，红胭脂打算动手。她拔出发上的簪子，看准了地方就要下手，一簪子下去见血封喉，连叫声也不会有。

“红胭脂你要干什么？”秦抻意识到死亡的逼近，眼里流露惊慌之色。

“我乃万花谷秋小蛮，来取你性命。”她目光冷冽，再没有上一刻的温婉。

秦抻心知逃不过，讨饶：“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顺手推倒桌上的油灯，屋内一片昏暗。秋小蛮静听，她的耳力不亚于祁渊，能听着屋里的呼吸声找到目标。

秦抻感到危机，正在此时——

“爹爹，睡了吗？”门外传来软糯的声音。是他女儿找来了，小手拍打着门。

秋小蛮突然不忍心，想起自己的过往，她不想让女孩和她一样失去亲人。

“改日取你性命！”说完她遁身从窗户远离。

秦抻开门抱起门外的女儿，痛哭流涕：“乖女儿，是你救了爹爹的命啊……爹真是没有白疼你……”他亲了亲女儿的脸蛋。

小女孩不解道：“爹爹怎么了？”

秦抻：“爹再也不娶什么姨太太了，除了你二姨娘，爹马上把她们都赶走……”

祁王府

耳目回来报：“王爷，秋姑娘去过秦家山庄，当人姨太太去了。”

“故技重施，后来呢？”祁渊慵懒地躺在靠椅上。

“后来，她没有杀秦抻，从窗户逃走了。但我以为，她还会去。”

祁渊从靠椅上起来：“她不会有机会了。反而秦抻不会放过她。”他查到秦抻的事情，正准备亲自出手，就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正好是他要找的人。

“走，随我去找她。”

“是。”

江边一处码头。

秋小蛮被一群江湖人围住，秦抻有钱，许多江湖人士都肯为他卖命。于是一群人打探到这里，想要斩草除根。

面对着水面和身后那些要杀她的人，秋小蛮只是讪讪一笑，仿佛那些人都是草人一般。实际上，她已经走投无路。水里跃出来许多高手。

他们拿着长刀向她砍去。

秋小蛮后退时，后面的人也拿着兵器朝她袭来。

此时，也有人助她。祁渊带来的士兵纷纷将那些人射杀，使轻功潇洒地落在她跟前。

秋小蛮不仅不谢，转身就走，清冷的声音响起：“秦抻的事交给王法来惩治，就不劳你们刺客费心了。”

她也不知听没听见，就消失在他的视线。

比起大家闺秀于兰，她还是叫秋小蛮来得有趣。

抓起几个行凶作恶的江湖人士，拿着证据，径直前往秦家庄问罪。

秦抻还等着那些江湖好友的消息，眼前出现的人让他汗毛直立。铁面战神祁渊！原想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没想到还是被掌握了实证。

“草民叩见祁渊王！”

他立刻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秦抻你私藏官粮，以次充好的证据已经被本王查到了，你可知罪？”祁渊拿出得到的文书悠然道。

秦抻抬头一见，立刻又低下了头去说：“草民知罪！”

如今他哪有不认罪的道理，刚刚靠着女儿的保护送走了一个“阎王”才姑且捡回这一条命，谁知这么快又来了一个，他今夜可算在劫难逃了。

“另外，你用钱供养这些江湖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害人不浅。按照本国律法先得抄家，然后斩首示众。”

秦抻再次叩首道：“请王爷饶命啊……”她的女儿也跪下来求情，依偎在秦抻的身侧，满目泪光：“玉儿没了阿娘，再不能没有爹爹了……”

祁渊缓缓道：“念你是一家之主，膝下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本王可免你死罪，现贬你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秦抻向着他连连磕头：“谢王爷不杀之恩，秦谋今后一定改过自新，带着女儿好好生活。”

一夜之间，曾经富甲一方的秦家山庄被查抄，家眷全被遣散。秦家家主带着女儿不知所踪。

万花谷

“小蛮没有杀了秦抻，还请主人责罚。”她低头站在主人的面前，低着头说。

“我没想到你会失手，去刑诫堂领五十鞭，再来我这里领药。”许慎轻描淡写道，鞭子能让人皮开肉绽，而他研制的药又能让人肌肤重生，变得更加雪白。

这两种皆是折磨，显然她也不是第一次接受这种折磨。

痛痛快快地下去领了鞭刑。背上的衣服已经被鞭子抽开，没有凝固的血从肩背上滴落下来，拖着还余半条命的残躯颤颤巍巍地来到主人跟前。

“拿去！再有下次，不给你药。”许慎扔过去一瓶药。

领了一小瓶的药，走回了屋子，转头将粉末撒在身后的伤口上，伤处遇到药立刻化血为皮，逐渐转好，而接着便是一阵灼烧地痛。

一晚上，她强忍着不碰伤处，额上头挂着一片细密的汗珠。

终于熬到了天亮，皮肤终于长好，如同新生。这种药极其珍贵，主人只给她一个人用过，其他人犯了错都是旧伤叠新伤。

她身心俱疲，趴在床上合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