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下……”流觞看向蓝夜汐,想对她说出实情,却被蓝夜汐打断道:“先生喜欢曲檀儿,但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将心爱之人推向八王爷,所以才同意与我和亲,把我当作挡箭牌,好让心爱的人死心?”
流觞见她猜到实情十分愧疚:“公主,公主冰雪聪明,在下却利用公主,在下实在是于心有愧,还请公主见谅。”
其实在流觞气走曲小檀后蓝夜汐看出他面上一直郁郁寡欢,她便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听他这么一说,她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爽朗一笑:“先生何愧之有?本公主倾心于你是我的事,先生心中记挂着别的女子乃是先生的事,再说了,我曾与那曲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曲小姐的性子不拘一格,说话又颇为有趣,本公主看了也十分喜欢。”又道,“我很感激遇见先生你,纵使终生不嫁也不枉此生。”
流觞愣了愣,心下一窒,不知如何回话。
“哦,对了……”蓝夜汐开口打破了马车内诡异的气氛,“曲江临身上有一邪物,周身散发着紫色的光芒,我曾在塞外见到他用其昼夜修炼,我怕那物对你有所不利。”
流觞迫不及待问道:“那你可知那物现在在何处?”
深夜,一个黑衣人拿着根蜡烛潜入曲府盗走了镇魂珠,紧接着,曲江临进入这里,按下右边柜门的开关,却发现镇魂珠已经不见了,里面多了一根点燃的蜡烛,立即命人封锁曲府,寻找镇魂珠,一寸一寸地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镇魂珠。
另一边,于皓找到了流觞的同门师弟,从他口中得知了关于流觞的秘密,八王爷听了之后十分震惊,问:“人在何处?”
于皓淡淡回复:“正在前厅等候王爷发落。”
次日,曲江临将镇魂珠被盗一事禀告给了皇帝。
皇帝听了之后有些意外:“镇魂珠不是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由你细心保管吗?怎会被盗?可有嫌疑人?”
曲江临说:“皇上,镇魂珠一直在老臣那里收藏,呃……只有蓝夜汐公主一人知道。”
“公主?”皇帝眯了眯眼,“公主怎么会对镇魂珠感兴趣?”
曲江临怀疑这镇魂珠便是八王爷与蓝夜汐公主一同盗走的。
“好大的胆子!”曲江临话音刚落,皇帝便皱紧眉头,怒声喝斥,“曲大人,你所说的这一切全都是你的猜测,没有实证,你就不怕最后落一个诬陷皇子的大罪吗?”
曲江临心下一颤,立马跪下身来,拱了拱手道:“皇上,微臣不敢。”又道,“只是这镇魂珠乃东岳至宝,如若镇魂珠落入他国之手,怕的是定要威胁东岳的江山社稷啊,皇上。”
皇帝揭了壶盖,细心吹了吹滤去表面的茶沫,闻言忽然就想起上次靶场比试结束后墨连城提出想要原本属于曲家的东西,垂眼认真看向茶盏里的叶片,茶水蒸腾而起的雾气熏得他面孔氤氲,看得并不真切。
思量再三,皇帝抬头命道:“曲江临接旨!”
曲江临抱拳应道:“臣在。”
“朕准许你带兵入八王府,搜查镇魂珠的下落。”
“微臣领旨!”曲江临郑重地抱了抱拳。
流觞来到八王爷书房,却被八王爷用剑抵住了喉咙,流觞淡淡开口:“王爷不是叫在下来商议曲江临调查王府一事吗?王爷这是何意?”
八王爷穿着一身白色的缎子衣袍,竹叶花纹雅致地匍匐在他周身白绢衣袍上,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流觞坦然地望向他:“谋士,流觞。”
八王爷嘴角轻轻一挑:“本王已问过流觞的同门师兄弟,流觞早已去世。”又问,“是谁派你来的?接近本王有何意图?”
流觞见被他识破也不惊慌,只道:“无需多问,只需相信是流觞。”
说话间,流觞的胸口突然感到剧疼,就连八王爷也莫名地感到心痛,问流觞到底是谁。
见再也无法隐瞒,墨连城索性揭开了自己的人皮面具,八王爷看着他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惊得连手中的剑也拿不稳,掉落在地。
墨连城坦言道:“我就是你,来自未来的你。”
八王爷却没仔细听他说些什么,只是对他这张脸感到十分震惊:“你为何……与本王的相貌相同?你到底是谁?”
“我还能是谁?小的时候,你曾看过先皇的医书,也跟先皇学过一些医道,你试试便知。”墨连城伸出手忍受着禁区之苦让八王爷为他把脉。
他为何会知道本王幼时与皇爷爷的事?
八王爷为他把脉,随后震惊地看着他:“你……”
墨连城点了点头:“不错,我命不久矣。”
八王爷执着地追问他究竟是谁,接近自己意欲何为。
“如果我说,我就是你,来自未来的你,你相信吗?”
八王爷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这番话:“信口雌黄!”
这时,于皓匆匆闯了进来:“王爷。”
八王爷情绪激动地问道:“什么事?”
于皓看着面前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实在分不清哪个是自家王爷,只好对两个八王爷都抱了抱拳,禀报道:“哦,不好,曲大人带着圣旨来搜府了。”
“曲江临?”八王爷目光盯牢墨连城却对于皓说道,“他究竟想干什么?随本王去看看。”
“等等。”墨连城开口叫住他,“王爷切记,他若想搜,便让他搜个遍,勿要留下话柄,让父皇知道八王府的清白。”
“本王的事不劳先生操心,先生雪院静候。”言毕,八王爷就走了。
于皓深深看了墨连城一眼就跟着八王爷出去了。
曲江临趾高气扬地带兵闯入八王府,将府内闹了个鸡飞狗跳。一部分官兵押着府中的侍从婢女来到前院:“快走,老实点。跪下!”继而一脚踢向他们的后背,他们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这时,八王爷走了出来:“曲大人如此阵仗,是想抄本王的家吗?”
“下官不敢。”曲江临话虽如此说着,那满面傲气却彰显出另一番理所当然之意。
八王爷讥讽一笑:“大人有太子这样的女婿,还有何不敢?”
曲江临轻轻一笑,抱拳道:“下官只是奉了皇上旨意,到八王府来搜查我镇魂珠的下落。”
八王爷眉尖轻轻一动:“这镇魂珠到底是本王的父皇要搜,还是曲大人要搜?”
“如果王爷心中没鬼,就请八王爷不要为难下官。”曲江临拱了拱手道。
八王爷轻轻一哼,坦然道:“请便。”
“谢八王爷。”曲江临转向那些没有押着下人的官兵,“仔细搜查。”
于皓探头问八王爷:“王爷,难道真的任由他们就这么胡闹吗?”
八王爷勾了勾嘴角,亦低声回道:“先生说得没错,若是本王不许他搜,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于皓忽然想起一事,便顺带一提:“属下刚才看到流觞先生他……”
八王爷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打断道:“此事以后再提。”
于皓垂首应“是。”。
就在这时,一个官兵跑来道:“禀大人,里里外外全都搜过了,并无发现。”
“嗯?什么?”莫非镇魂珠已然不在八王府?墨连城向来诡计多端,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必须亲自确认一下。
八王爷见曲江临暗自运用灵力探查,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疑惑:曲江临何时习得了此种高深莫测的邪术?
八王爷故意当作不知道曲江临用了邪术,笑了笑:“大人接下来莫非要搜本王的身了?”
“老臣也是奉旨搜查,今日多有得罪,告辞。”曲江临没有探查出镇魂珠的下落,只好悻悻带兵离开了。
曲江临一走,八王爷便道:“于皓,速随本王进宫。”
于皓问:“王爷为何现在急着进宫?”
“曲江临来本王的府上这么一折腾,却什么也没有搜到,本王理应去回禀父皇,以防曲江临恶人先告状。”
于皓了然一点头: “还是王爷思虑周全,属下这就去备马。”
微明的天空中慢慢垂下了一条条雨丝,层层的雨云遮住了东升的太阳,不一会儿,远近的景物都被迷蒙的雨雾笼罩。雨确实不大,滴滴答答的,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眼前的世界被封锁在密如珠网的两丝中。
蓝夜汐带人到曲府想要见曲小檀,却被看守房门的下人拦住了:“公主殿下,老爷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二小姐的房间。”
蓝夜汐扬起手上的鞭子:“不想死就给我让开!小心我的鞭子!”
“公主息怒。”大夫人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对蓝夜汐行了个礼,“老身参见公主殿下。”
蓝夜汐眼风随着扫至她面上:“你以为你就能拦得住我吗?”
“公主殿下息怒。”大夫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是这样的,檀儿昨日玩耍得有些累了,特地交代,不让任何人打扰她,而且老爷离府的时候也特地交代过了,不让任何人打扰檀儿休息,所以……”
蓝夜汐蛮横无理道:“如果我说我今日偏要进去呢?”
大夫人愣了一会儿,继而道:“公主,要不,您稍安一下?待老爷回府之后我们再……”
蓝夜汐说:“你以为曲江临来了就能拦得住我吗?让开!”
“呃……”大夫人一时想不到说辞,只得退到一旁让她进去。
大夫人想拦没有拦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好对看守房门的下人发火:“笨蛋!让你拦个人都拦不住!”正要走却发现跟在自己后面的两个丫鬟都低着个头,道,“什么意思啊?低着头干吗呢,数蚂蚁啊!跟个人都跟不住。你看人家那气势,学着点,跟紧点!”然后就带着那两个丫鬟走了。
“曲檀儿,曲檀儿!”蓝夜汐冲着屋里大喊。
“小檀。”镜心及时阻止住就要冲上去撕人的曲小檀,然后对走过来的蓝夜汐行了个礼,“公主殿下……”
曲小檀看见蓝夜汐没有半点好脸色,打断了镜心的行礼:“镜心,不用跟这个小三客气。”接着抱紧了手中的鸡毛掸子,看向蓝夜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今天心情不好,没空跟你兜圈子。”
蓝夜汐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镜心扯了扯曲小檀的衣服,弱弱道:“小檀……”
曲小檀对她道:“怕什么?”
蓝夜汐说:“我今天是替流觞先生来转告你一句话的,让你好好跟着八王爷,不要再想他了。”
闻言,曲小檀气得浑身发抖:“原来你是来跟老娘示威的。这个臭渣男,还说什么要保护我,我告诉你,他今天套路我,他以后也会套路你的。我诅咒你们,全身的毛都变成原谅色!”
蓝夜汐愣了一下:“一个男人而已,至于这么狠毒吗?”
曲小檀冷冷一哼:“心疼了吧,我就是要骂他,大骗子!臭渣男!流氓!我恨死你们了!”
镜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渐渐平复了她错落起伏的情绪:“小檀,你不要生气了,不是还有我在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陪你一起骂那个大坏蛋。”
“镜心,我好难受……”曲小檀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把抱住了镜心,“我好难受……”
“好了,好了。”见她这样,蓝夜汐实在是演不下去了,“你们东岳人就是麻烦,明明两情相悦,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真是令人头疼。”
曲小檀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但还是不敢相信,向她确认:“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两情相悦,婆婆妈妈的?”
“本公主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今天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流觞先生其实从来不曾答应与我和亲,他心里……”蓝夜汐闭了闭眼,顿了一会儿才接道,“始终只有你一人。”
“什么意思?”曲小檀不明白,“你们俩都那样了,怎么心里还只有我一个人呢?”
蓝夜汐叹了口气:“时至今日,本公主才明白嫉妒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流觞先生是因为身体原因才骗你说与我和亲的,他其实是想在消失前把你托付给那个八王爷。”
“消失?”曲小檀神情一顿,手心猛然缩紧,“什么消失?”
“唉,大概跟死差不多吧。”蓝夜汐告诉曲小檀,“换作是我的话,哪怕只有一天也要和心爱的人守在一起。”
“用不着你教我怎么做!”曲小檀周身泛着冰冷的怒气,眉宇凛冽,“他现在在哪儿?”
“八王府。”
“哎?”镜心赶紧拦下了要出去的曲小檀,“小檀,现在曲府外面守的全部都是人,你要怎么才能出去啊?”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曲小檀心底冰凉一片,她怔怔地抬头,望着蓝夜汐,眼底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蓝夜汐抱了手戏谑一笑:“求我啊。”
蓝夜汐带着一帮人走出曲小檀房间时,刚好碰到了带着两个丫鬟走来的大夫人:“公主殿下,老身……”
蓝夜汐皱着眉头,赶紧打断了她的行礼:“免了。最讨厌你们东岳这些礼仪了。”
大夫人望着蓝夜汐的背影,低声絮絮:“蛮夷之地,一点礼仪都不懂。”
话音刚落,前面的蓝夜汐却转头问道:“什么意思啊?”
蓝夜汐嗓门未免大了些,被她这一吼,大夫人一时有些心虚,还以为自己方才说的话被蓝夜汐听见了,心脏险些蹦跶出来。
蓝夜汐看向站最后一排的侍女:“你干嘛呢?低着头数蚂蚁呢!走个路都跟不上,搞得我气势全没了。”走了几步发现那侍女还愣在那里,催促道,“还不快跟上!”
那侍女瞬间回神,赶紧跟了上去。
大夫人也似乎刚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对那两个丫鬟道:“刚才她说的话是不是我说过的?”
那两个丫鬟怯怯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摇了摇头。
算了,问也问不出个什么。
大夫人抿了抿唇:“走啊,你学学人家那气势,走,跟紧点,对你们简直太好了。”接着带着那两个丫鬟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天边刚刚淋过一场淅沥小雨,渐渐地,雨停了,地上依然湿淋淋的,瓦片上的雨水仍往下流着,远处一座座房子迷迷蒙蒙、烟雾弥漫,宛如海市蜃楼一般,蓝夜汐带着侍从侍女来到八王府外边的围墙,转身命道:“你过来。”
站在最后一排的那个侍女上前来,摘下了面纱。原来是假扮成蓝夜汐侍女混出曲府的曲小檀。
她说:“今日的事多亏有你,大恩不言谢,我得赶紧去找他了,我们就此别过。”
“等一下。”蓝夜汐开口叫住她,“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曲小檀惊了:“你不会要反悔吧?”
蓝夜汐说:“本公主说话一向一言九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流觞,不然我还会回来抢走他的。”
曲小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我话说完了,告辞。”蓝夜汐带着那帮人离开了。
曲小檀看着她迈步远去,身姿笔直若枪,公主威仪又重回到她身上,宽阔似皇宫都压不倒的肩头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终于,渐渐消失在雾气之中再也看不见。
曲小檀对蓝夜汐的感觉这才有所改观,急匆匆赶到雪院,却看到院内一片狼藉,赶紧拦下了一个正在收拾残局的下人:“发生什么事了?”
下人讶然道:“檀儿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曲小檀蹙了蹙眉,再次问道:“你先别管这些,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流觞先生呢?”
下人叹了口气:“今日曲大人来府上搜查,从曲大人进府就没看见流觞先生。”
曲小檀走进茶室,那是他们回忆最多的地方,她提笔想要给墨连城写信,笔未落下,眼泪却流了出来。
【城城:
这好像是第一次我来找你,你却不在,我竟然现在才发现以前每一次都是由你来追寻我,把我拉回你的身边,不管我怎么任性,怎么不信任你,怎么怪你,你都对我不离不弃。
自从我来到东岳,莫名其妙地成了曲檀儿,不安地生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你其实一直都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无法想象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要怎么面对一切。
这次就由我来追寻你,由我来把你拉回身边,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我请求你让我陪在你身边,哪怕多一天都好。
如果你回来看到这封信,请你等我来找你,务必,务必。
檀儿】
曲小檀将满腹心事都写成文字,却不知道此时的墨连城已经失去了视力,他躲在流千水的院子里,连为自己倒一碗药都看不清,忽然就想到了曲小檀上次蒙着眼睛倒茶水的情景。
曲小檀疯狂地在八王府,在福祥客栈,在大街小巷,在靶场,在他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从白天找到夜晚,却始终一无所获。她不知道的是,八王爷回府后,看到了她留给墨连城的书信,也得知了她并非曲檀儿,只是此时对于八王爷来说,她信中的“城城”不是自己,她是谁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