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

　　“苏秦！”秦衍喘着粗气上了艺术楼。

　　火焰如同烟花在屋里绽放开来，血红的爬上了苏秦的脸颊。

　　下一秒，秦衍就明白了一切。

　　秦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拨开苏秦，冲进去找寻一切可以用来灭火的东西。

　　“苏秦，你怎么这么傻。”

　　曾经明示的暗示的一切都扑了空，聪明的孩子都掉进了河。

　　秦衍觉得苏秦傻，苏秦笑秦衍痴。

　　有些相遇是盛开在天堂的玫瑰，有些动情沦为地狱的岩浆。

　　感情这东西，真说不准。

　　楼下传来叫喊声与摇晃的灯光，秦衍听到来自校保安的嘶吼。

　　千钧一发之际，秦衍拉着苏秦躲了起来，趁着因灭火而乱哄的场面把她带了出去。

　　为什么呢，秦衍也有些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宋年在与他的路上走错一步，他就是下一个苏秦，就像之前宋年抵着他问的那样。

　　明知飞蛾扑火，仍一腔热血。

　　那种心情他也逃不过。

　　但因为他遇见的是宋年，所以很幸运，他还是秦衍，学会了做薄荷糕刻木雕的秦衍。

　　“苏秦，别做傻事了，今晚的事我不追究，我们之间也当做从来都不认识。”

　　“不…不不不！”苏秦揉着逃跑时磕碰着的手肘，看起来莫名委屈，“秦衍，我是在帮你...你想去维也纳的对不对？”

　　“我不去了。”秦衍摇了摇头。

　　“你们都是男的啊…你们不能在一起的！”

　　“我会单方面爱一辈子宋年。”

　　我不会去维也纳了，我要留在这里继续爱宋年。

　　苏秦突然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个男人了，用前途未来爱一个人，倒像些抢不着糖的三岁孩子，酸溜溜确信糖不是甜的。

　　“你明明那么懂我，你是知道我的心的...对，那首曲子，我们是一类人不是吗？”

　　“那首曲子的作者不是我，而是宋年！”秦衍扶着苏秦的双肩，“就在你刚烧毁的白纸里，躺着你心心恋恋的曲子。”

　　这并非是用来骗人的谎言，从秦衍拿着剧本找宋年的那一刻开始，这首曲子就注定打上了宋年的烙印。

　　宋年就是这样神奇的一个人，他沉默平淡，与世俗不染如同未着一字的白宣纸，让人禁不住的想在上面留下故事。

　　“不，不是的！那首曲子是你写的！你明明那么懂我！”苏秦哭到失声。

　　“苏秦，够了！”

　　到这里就结束吧。

　　秦衍走了有一刻钟了，宋年在校门口徘徊。

　　保安室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有人接起然后急匆匆的往校内跑。远处的楼里有光闪烁，看方位好像是他常年所在的艺术楼。

　　宋年脑子一嗡，慌了脚步。

　　默默的祈祷了一路，当他跌跌撞撞奔上楼，火已经烧上了钢琴。

　　宋年直冲向钢琴，拦都拦不住。

　　可还是晚了一步，那首由他和秦衍共同完成的谱子，最终还是化成了灰烬。

　　秦衍这时赶回来了，看到宋年徒手在火堆里翻找，急红了眼，抓回宋年捉起他的手指捧在手里，吹了又吹。沾满灰尘的双手像是死掉了，右手手心被火燎了个泡。

　　“秦衍，曲谱我没能救下来。”

　　秦衍，我从不晓得你对钢琴比赛这么执着。

　　“阿年，你的手疼不疼...疼不疼啊？”

　　“你刚才去哪儿了？”宋年盯着秦衍质问。

　　秦衍不回答，拉着宋年往厕所跑，“冲一冲...阿年你烫伤了，得用冷水冲一冲...”

　　“呕——”

　　宋年刚受完刺激，情绪波动大，被扯过来跑的也急，胃里翻江倒海的对着池子开始呕吐起来。

　　中间不断有电话铃声响起，秦衍的，他的，催命一般的在耳边叫嚣着。

　　“秦衍，我不弹琴了。”稍好一些后，宋年推开秦衍这样对他说，说完以后，转身就走。

　　秦衍伸手想抓，碰到他的手后又缩了回来，害怕不小心碰到手上的伤。

　　天空没有像故事情节里那样的下雨，星空依旧，预示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回到家，宋年也没处理伤口，光着脚走进浴室开了冷水就站底下淋着。

　　一直淋到一太阳能的水都放光了，还是有点不过瘾。身体的自动调节刺激着大脑皮层，给人一种热的幻觉。

　　脑子里很清醒，清醒到宋年上床还知道盖上被子。湿透透的衣服紧扒在身上，冰凉冰凉的，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火，钢琴，谱子，灰烬和秦衍。

　　天花板出现一块亮斑，想了好半天宋年才意识到是枕边的手机亮了。

　　“阿年。”

　　两个字，没了后文。

　　宋年无声的笑了，他没有解释。

　　“我不谈情了。”

　　他手一滑，回秦衍的信息里，弹琴成了谈情，算了，也懒得解释了。

　　秦衍烧了他的谱子，烧了钢琴烧了那间房子里的所有回忆，宋年不信。

　　这种感觉就像是误解了小孩子的大人等着解释，小孩子却一声不吭低头认了。

　　他的心脏相信他，脑子却不由自主的找寻着相信他的证据。

　　秦衍收到消息时，脚边的酒瓶一只手已经数不清了，心一颤，手里的没握住砸在地上成了碎片。再站稳时，人已经到了宋年家的门口。

　　用着宋年给他的钥匙，秦衍轻松的打开了他家的房门。

　　屋里黑黢黢的，宋年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酒气缠绕着秦衍飘飘然的向他袭来。

　　“阿年...”似叹息又像是无辜的乞求。

　　和冰冷的宋年截然相反的，高度的热浪爬上他的双唇。

　　有一个姑娘啊，做了愚蠢的事情，而我无法怪她。

　　你说怎么办啊宋年，我想你想了这么久。

　　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上天又给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夜色浓稠黏腻，秦衍看不清宋年的表情，凭着感觉描摹出他的唇形，或厮磨或轻咬。宋年不肯，在他手下拼命反抗挣扎。

　　冲凉水澡的弊端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宋年搁平日里还能与秦衍打闹的四肢，此时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别说是反压他了，就是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喝了酒的秦衍像是一条疯狗，用了十分的力气禁锢宋年，再没有往日里温柔缱绻模样。

　　宋年紧绷的神经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秦衍，给我弹首曲子，”宋年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窗台。

　　窗台上的花盆里插着秦衍从医院楼下草坪里揪来的薄荷，没想到成了惨白的病房中唯一的色彩。

　　“阿年，你先好好养伤，等你好了以后，多少首曲…”

　　“不用了。”宋年收回目光，举起自己被包裹的如同粽子的双手，“秦衍，你放我走，我再不会弹钢琴了。”

　　秦衍削着苹果的手一顿，脸色变得苍白。

　　“阿年，你的手会好的…”

　　“秦衍，”宋年舔了舔嘴唇，“我宁愿它彻底残废。”

　　宋年不像秦衍，他没多少欲望。

　　或者说，生死都不在乎，更何况是一份荣誉。

　　他可以退赛，只要秦衍一句话。

　　“我要你功成名就，也要自己前程似锦。”

　　现在听起来竟幼稚的可笑。

　　说起来，两人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了，事实上相互了解的地方少之又少。

　　秦衍从不探究他，对他也仅仅是展现出无害的一面，那些精明狡诈的片段于他像是侵不进光明的阴影。

　　他也一样，甚至更糟。

　　在他的认知里，秦衍好像只喜欢宋年和弹琴。

　　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都算是打了水漂。

　　而对于宋年，丢了的秦衍算是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