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病人

Chapter 2 圣日耳曼轶事

11 无知？好事？小提琴演奏？

无疑，夏沐风是个温和有礼的人，从来不会怠慢客人和女士，甚至在礼仪方面，他远胜于人们印象里的西欧绅士和基督徒，这也许是那一千五百本绝版书的功劳。

但现在，我的朋友心情颇为悒郁，脸上显出疲倦不堪的神色。而他又是连熬三个通宵仍旧精神抖擞的人，夏沐风似乎没有理由在此时一言不发，因为这件离奇的小案子对警方来说才初见端倪，他总是乐于嘲弄办事不力而自以为是的警察，也把帮助误入歧途的警察当成非常不错的消谴。从各方面来看，这位伟大的，极具天赋的第三方人士都不应该对眼前这件离奇的小案子感到厌倦。不久前，他还非常明确地表示过自己对解决某些犯罪事件有特殊的渴求，就像多病的他曾经对吗啡等一类止痛药的渴求一样。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三五分钟，夏沐风吞下两粒鱼肝油，裹紧了衣服，那时虽然已是春夏之交，可是天气依旧有些寒凉，夏沐风又以足智多谋和体弱多病著称，这也就不足为怪了。他起身去喂猫，饶有兴致地看着芙蓉吃光它的早饭。软乎乎，毛茸茸的橘猫似乎很能让人心情愉悦。

夏沐风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丝笑容，但是面色依旧很苦恼，似乎是发现了这桩离奇的案件中的某些更为险恶的问题，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问我：“你对弗洛伊德的学说观感如何？”

“不怎么读得进去，虽说弗氏是心理学的开山鼻祖，但太抽象，也太单调了。一旦读上三两页，我的上下眼皮就要开始打架了。”我想了想，还是相当客观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哪怕为此受到夏沐风这种专业人士的嘲笑和鄙薄。

夏沐风愉快地笑了笑：“那这么说，你对弗氏学说不甚了了？”

“那是自然，几乎完全是道听途说。”我笑了笑。

“啊，那就再好不过了。”夏沐风兴高采烈，相当高兴地拍了拍手：“请原谅这句话里可能蕴藏的轻蔑，但这是个有趣的事实，一无所知往往能搞清楚事情的全貌。”

“那么，弗洛伊德的学说有助于你和那个小女孩相处吗？”我好奇地问。

夏沐风笑了笑，丝毫不吝啬他的夸赞：“你看，你总是能发现问题的重点，这是相当难得的特质。不过既然你对弗洛伊德学说不甚了了，那我认为，应当为你尽量简略地讲述一下接下来要用到的知识。你应该不会嫌我啰嗦吧？”

我十分愉快地说：“我很愿意在午饭之前了解一些未知的东西，而且，你是很擅长把索然无味的事变得有趣起来的。”

“午饭？”

“我对煎绿茶很感兴趣，所以想试一试，我想，你也不会拒绝新鲜出炉的甜甜圈吧？”

“当然，这是很棒的搭配。甚至三餐都可以这样，但仍然要注意营养均衡哦。”他笑了笑：“不过我也知道你不怎么做饭，尤其是现在，处在这样一个谜团中央，我觉得暂时不用考虑认真做顿午饭的事。”

我点点头，计划着说服他吃点东西，他笑了笑：“这倒没什么，在吃饭这件事上，你完全不用担心。”

“你在学校的时候，”他笑着说：“肯定听到过某些稍显刻薄的女孩子议论一两个性格十分文静的男孩子娘娘腔，娘炮，或是其它什么。你也会听到一些大大咧咧的男孩子议论几个作风泼辣，行事直接的女孩子，说她们暴力，不讲情面，或是认死理之类的。”夏沐风笑了起来：“哈哈哈……偶尔回忆一下这些，还是挺有意思的嘛。”他十分和蔼地看着我：“那么，你发现了什么值得研究的问题了吗？”

“抛开孩子们互相玩闹和私下里打趣这两个干扰项来说，这些评价说明男性性格中有女性特征，女性性格中也会有男性特征，嗯……更简明扼要地说，就是……性格的双重性？”

“啊……是的。我甚至不用掉书袋给你讲具体的定义了，这真是令人愉快。”夏沐风笑了笑：“有关那个孩子的一切，就清晰可见了。”

“愿闻其详。”

“首先，她是个女孩，性格中的两种特征基本持平，其次，她是个遭遇过重大意外的人，天平就会向女性特征这边倾斜，然后，她有一个控制狂母亲，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她绝不可能是个懦弱的人，她如果是这样，那位阴险狡诈的罪犯就没有必要试图杀死自己的女儿。比起女儿，她更想杀死自己的丈夫，因为有颇为丰厚的遗产可供继承，之后，她就可以更方便地控制自己的女儿了。”

“可是，那个女孩应该发现了她的计划……”夏沐风笑了笑：“差不多了，目前为止，人力所及的地方就只有这么多了，在警方从操场底下挖出尸体之前，我不想再谈这件案子了。”

“是的，你已经解决了我的所有问题。非常……难以置信。”我说。

“这件案子的确是很棒的传记素材，我们获取信息的方法十分现代，可是用到的思想却相当古老，推论和逻辑的威力就在于此。”夏沐风笑了笑：“可是我一想到那个小女孩正在喝她自己的骨灰泡成的水，啊……就会很不舒服，那位校长实际只需要一个奴才，为何要委屈自己，亲自生个孩子呢？”

这句话对我造成的震撼，不亚于第一次听他讲述预测对手智力的方法，我并不能很好地回答他的问题，也许，很多父母养育孩子，并不比饲养小猫小狗上心。某些特例甚至谈不上“养育”。

午饭后，夏沐风特意拿来了小提琴，问：“你的音乐水平如何？”

“除了课本上的东西，一无所知。”我说。

“好极了，亲爱的。”夏沐风笑了笑：“一无所知是最好的事了，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消磨掉，像今天这样，春夏难辨的寒冷日子……”他慢悠悠地演奏着一首舒缓的曲子，我几乎快要睡着了，没有人会拒绝免费的小提琴演奏会，一无所知有时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