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病人

Chapter 1 无物为真

20 黑梦

晚上，夏沐风又一次把唐景瑜忽悠瘸了，本来打定主意回家照顾岳明姝的她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她放在膝头的手机轻轻一震，岳明姝讳莫如深地发过来三个字：“周末见。”唐景瑜缓缓敲出一个问号，瞳孔突然一缩，岳明姝的第二条消息赫然是“少女失踪，药物走私，很有来头的邪术，粗心大意的凶手和严谨的雇主，稍加润色的话就是一篇不错的推理小说了，预祝新书畅销。”唐景瑜无奈：“快别贫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这么多？”岳明姝回复：“专业对口。”唐景瑜：一脸黑线，顿觉世风日下，人心薄凉。夏沐风破天荒地穿上了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唐景瑜愕然：“这才夏天啊，你纸片人吗？”夏沐风用关爱智障似的眼神盯了她一会儿：“如果我眼高手低的话，没准还能收获一个纸片人老婆，白送，还特别精美那种。”唐景瑜当场呆住：“啊……好像……是这样的……等等，我不是都道过歉了吗？”夏沐风笑了笑：“所以呢？我并没有按照流程原谅你哦。”唐景瑜顿时有种想拿手术刀把眼前这人切开剁碎到渣都不剩的冲动，但想到他俩初次见面时自己脱臼脱得利利索索的下巴和差点儿被捅穿的喉咙，她立刻蔫头耷脑，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夏沐风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你又不是没用过，还在怕那玩意儿？”唐景瑜表情复杂：“正常状态下的袖剑比消音手枪还好用，如果是你的话，一晚上屠一座城都没有问题。”夏沐风摇摇头：“那并不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唐景瑜仔细地打量着他，如果非要形容眼前这个人，这样应该就很传神了：

“他的面部轮廓清晰无比，我甚至能清楚的辨认出他脸上的每一块骨骼，鼻梁高挺，略有凹陷的眼睛表明他常在夜晚开始工作，这双眼睛嵌在一张微微发白的面孔上，时常射出阴郁苍白且令人不安的视线，第一次与他对视的时候，我全身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包裹着，甚至有一种模糊的窒息感，幸而这种审视只持续了十五秒便宣告结束。”距离唐景瑜写下这段话已经过去了两年零五个月，现在看来，这段话里有诸多的刻板印象，但有一个观点绝对正确——夏沐风的双眼及他的视线一直都是值得花上许多笔墨来描写的。在关于他的诸多疑问中，有些到直现在依旧没有答案。唐景瑜问了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备用食材之类的除外。”夏沐风像背了无数遍台词似的脱口而出：“值得尊敬的同僚，我最满意的作品，我最想成为的人。”唐景瑜一愣：“我感觉你下一句又要开始阴阳怪气了。”夏沐风笑了笑：“你好像没说过不爱听实话啊？”

蹲在四五堆旧报纸里的蔡恩霖找到了一份主打灵异怪谈的街头小报，头版头条是《花季少女离奇失踪，疑似另有隐情？》撰稿人极为低俗，通篇都是不着调的诡异论述，但是事实论据极为充分，列举了许多同类事件，但是最新的论据和编者按却都语焉不详，只是模糊地指向了一件失踪案，三个高中学生在自己就读的学校里离奇失踪，自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蔡恩霖看了看报头的时间，诧异地惊呼出声：“六年前？！”趴在她脚边打盹的芙蓉迷迷糊糊地蹭了蹭她，确定自家主子还活着之后重新蜷成一团开始睡觉。夏沐风悄咪咪地把猫抱走，顺便和蔡恩霖提了一句：“这件案子在当时颇为轰动，不过……当年的新闻报道比这张小报上说得还玄乎，就和最近差不多，如果要获得最客观的信息，还是去问陆局比较靠谱。”他慢悠悠地走回去，把猫放在唐景瑜面前：“眼熟不？”唐景瑜看了一眼：“你当年可喜欢这只猫了，但是又死活不肯养，夏老师又很忙，我嘛，还得靠你照顾，结果，推来推去，最后成了小蔡的生日礼物。”

蔡恩霖一心二用，在翻报纸的同时听了满脑子的八卦，她整理好被翻乱的报纸，缓缓起身，试图摇匀自己糊成一团的脑浆：“夏医生啊，你要再藏着掖着，我就要喜提神经衰弱了。”夏沐风用惯常的慵懒语气调侃她：“是是是，你才出了高中内卷的虎穴，又得入陈年旧事的龙潭，我们都知道你很辛苦，实在不行就去睡吧。”蔡恩霖看了看钟，心力交瘁地白了他一眼：“我的天哪，十一点二十五？去睡觉？！你是有多看不起美术生？”夏沐风想了想：“抱歉抱歉，忘了你身体健康了，肯定不能用照顾病号的作息，那我俩随便找个地方睡？”唐景瑜嗔道：“滚滚滚，你又想让我明天早上扶墙出去？”夏沐风认真地欣赏着唐景瑜脸上偶然闪过的气急败坏，挑花眼狡猾地带出一点儿笑意：“那没办法，你不配合嘛。”蔡恩霖正惊讶于这两句话背后极其巨大的信息量和俩人信息量巨大的语气，结结实实地懵了三五秒，之后秒懂似的叹了口气：“我可没钱买狗粮了……”夏沐风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按传统的社交礼仪祝我们新婚快乐或者百年好合之类的，顺便一说，我不太擅长和七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青少年打交道。”蔡恩霖哭笑不得：“我有那么低俗吗？不就是深度催眠吗？除非你很欠揍地在病人脑子里私搭乱建，否则唐医生不会那么抗拒。”夏沐风的语气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她不是在抗拒我，是在抗拒她的记忆，连梦境都是纯黑色的，这种人，不多见了……”唐景瑜一惊：“啊？！”夏沐风疲惫地看着她：“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面对的过去，这些事情大多数都会变成梦，以便于人们快速遗忘这些不愉快的经历，你倒好，十一个梦里面有九个都是黑的，一到某些限制级情节，你的生理反应甚至比梦还吓人，说句不合适的，咬了你洞宾叔叔那么久，不以身相许还真说不过去，记得回去给老陆磕三个响头，要不是他老人家一心向佛，我早把你扔锅里炖了。”夏沐风的话是一句比一句狠，语气却是一句比一句宠溺，蔡恩霖觉得吃到了有生以来最甜的一口狗粮，唐景瑜的理智线当场绷断，夏沐风安静地撸着猫，对抗着如黑梦般席卷而来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