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与绝望

话末的叹息中带上了一声极其浅淡的呵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谜亚星半抬着眼皮，随即听见有衣物摩擦冰面的声响，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中。

谁在向谁靠近，他模糊地想。或许是乌克娜娜，像他一样挣扎着挪动无力的身躯，然后带着满身的鲜血和寒气给乌拉拉带去一个温暖的拥抱。

“……姐姐，你是傻瓜吗？”少女的声音好似哽了一下，压抑不住的水汽漫上喉咙化为了低低的呜咽。

他猜对了。

意识开始混乱的少年唇角裂开一抹笑容，无法视物的眸子向下，映出冰面那一片浑浊的白。

空气里再次传来了乌拉拉的声音。

“我明明想要恨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但你把它给毁了。姐姐，你知道在梦境里流浪有多难受吗？”乌拉拉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面对着虚假的一切，不断地经历可怕的噩梦。即使我可以给创造出来的乌拉拉编织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境，可我却始终保持着清醒，只能看着那个仍旧单纯的自己在虚无的幻象里享受可笑的幸福。”

“只有偶尔在梦里与你相见的时候，我才能说服自己，这些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我还能有再一次陪伴姐姐的机会，哪怕是在梦里。”

“抱这么紧，姐姐在心疼我吗？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要这么温柔呢？别忘了我可是在上一秒还想要毁灭世界的大坏蛋啊……姐姐，你看，这是奈亚宝石，你把她打碎，就可以完成救世者的使命，把我彻底抹杀在这个世界。”

“干嘛这样子哭着看我啊，我这是在帮你实现心愿不是吗？姐姐，来，拿着它，做你该做的事……我已经做好消失的准备了，上一次没有好好和姐姐告别，这一次终于可以弥补遗憾了，如果你舍不得，那就让谜亚星来做也是一样的。”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谜亚星的手指动了动，那靠着意识的拼命挣扎才勉强换回来的些微力气，又被他用来一点点向乌克娜娜所在之处靠近，即便寒气从冰面贴近皮肤再透入骨中，让他脸色愈发苍白，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但极速流逝的体力最终还是迫使他停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一副拒绝的模样？我不懂啊，姐姐。”

乌拉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透出几分迷茫，但她很快又沉默了，四周霎时变得寂静，谜亚星只能听见自己喉间传来的艰难的喘息。

不知为何，一种没来由的心慌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随着无边的死寂愈发浓重，直到耳中飘进乌拉拉一声惨然的轻笑。

“你希望我再进一次梦里，让大家安全离开，而你会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啊？”

崩溃的哭喊最终响彻整个天罚之地，谜亚星在听清她那所述话语中的含义之后，只觉得那比冰面还要可怖的寒凉，一点一点地爬上了他的心脏，甚至于将那快要把他扯入沉睡的模糊意识都驱散了几分。

“不可以……”

堵上喉咙的血腥气让他的声音沙哑无比，他慌乱地挣扎着，拼命想要向乌克娜娜的身边赶去，然而身体那无法承受的负荷还在不断想要压垮他的神经，最终把他锁在了无法动弹的脱力之中。他只能死死地睁着眼眸，看向他无法到达的那处。

像是奇迹一般，模糊的视线竟有一瞬间恢复了清明，那漆黑的眼眸映出了远处于血泊中相拥的二人的身影，他看见乌克娜娜向他扬起一个微笑，缓缓开阖的嘴唇道出一句无声的“对不起”。

心脏好像在这一刻空缺了一个部分，被穿过的冷气刺得生疼。

在他的世界再次沉入黑暗之前，谜亚星看见乌拉拉望向他，苍白的面容上是和他一样的绝望。

“好啊——”

她的声音变轻了，好像随着拂过的微风逐渐远处，最终完全归于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