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权纷争

寒先望“滚啊，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不得好死。”

寒梅　“寒先望竟然败在一个白眼狼手里。”

寒先望　“小子，吾在地狱等你。”

　　寒山岭里有一大片梅林，此时开的正艳，白雪飘落，树上绽开多多鲜红，堆了几尺深的雪地被众人踩实，铁剑与人影重叠，朵朵梅花在雪中绽开，逐渐绵延成一幅壮阔的红梅图。

　　寒梅手里的断剑还滴着红，他举起象征至高权利的玉牌，脸上没有笑容，周身的人停止了杀戮，刀剑相向的黑衣人们跪倒在地上，这黑暗的日子终于迎来了新的黑暗。

　　寒梅手心发烫，死在他心里很久的野心就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望向四周，很多人受了伤，血液融化了雪，他最爱的红梅落了一地，心里有些惋惜，直到其中一个黑衣鬼面人走向他，他才扔了断剑，嘴角扯出笑容。

寒梅“我，寒梅，从今天开始是寒山岭的领主。”

遮恶尔“遮恶尔愿誓死拥护领主。”

　“我等愿誓死拥护领主。”

　　这声音多么悦耳，久久回荡在山谷里，不肯停息，就如同寒梅心里的声音，一直撑着他走到权位的最高点。

　　遮恶尔摘下鬼面，那张俊美的脸上有一双丹凤眼，眼睛里充斥着真正的喜悦，寒梅的成功也就是他的成功，透过寒梅灰色的瞳孔，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圆脸的少年。

　　杀戮结束以后，梅林里只剩下遮恶尔和寒梅，两个人搀扶着走到红梅最艳的树下，用力地倒在厚厚的雪褥上。

遮恶尔　“寒梅领主，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寒梅“这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寒梅将手中的断剑扔远，顷刻间深入雪中

遮恶尔　　“你的剑断了。”

寒梅　　“领主，都是不需要剑的。”

　　寒梅捧起雪，用体温融化的雪水，揉搓后带走了手上的暗红的血迹，血水一点点滴落在他的紫袍上。

寒梅　　“你瞧，这样就干净了。”

　　遮恶尔轻轻的嗤笑一声，嘴角的笑越发温柔，他偏过头看着寒梅的侧脸。

遮恶尔　　“真幼稚啊，寒梅。”

寒梅　　“什么都能被水洗的干干净净的，包括我们。”

　　寒梅的手背有些刺痛，他曾生过冻疮，年年都要疼上这一季，两只手放在自己脖颈间取暖。

遮恶尔　　“杀手就没有干净的，手上沾的鲜血都似是纹路般刻进去了。”

寒梅　　“你现在的主子说，能洗干净。”

　　遮恶尔的眼睛里闪着光，他仿佛看见了这个人身上消失了很久的骄纵，梅树随风摇晃抖落一层雪，遮恶尔遮住脸。

遮恶尔　　“那就是能。”

　　寒梅疲惫地侧身搂住遮恶尔，隔着冰冷的雪，用尽力气拥抱，遮恶尔没做反应，他在默许，也或许是疲倦极了懒得去挣扎，隔了袍子感受彼此的温度。

　　有些得到就是伴随着失去，寒梅就是得到了，也失去了，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可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不是说他为了权力牺牲一份深埋了许久的感情，而是说他心里对一些东西早就有了排名，为了得到最想得到的东西，失去的也许都值得。

　　遮恶尔就是他为了权力可以让步的人，仔细想想，他这十多年的打打杀杀，有太多太多的人为了他的欲望献祭，那些人都成了寒梅登上顶峰的垫脚石。

　　人们渴望安居乐业，往往得到的只有风餐露宿，如果想要得偿所愿，就必须有能够割舍的东西作为铺垫。

　　他把头埋进遮恶尔怀里，看不见遮恶尔的表情，只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这才是最鲜活的。

　　那些记忆潮水般的涌来，寒梅的眼泪，沾湿了遮恶尔的胸襟。

　　这是一场有筹码的合作，当年十六岁的寒梅见了鬼面黑衣的遮恶尔手起刀落，痛快地结束了追杀令，他就把遮恶尔当做夺权的必要棋子，这场谋划了十二年的合作完成的很完美。

　　两个生死不顾的杀手，一个为了权力，一个为了心上人，一拍即合。

　　那是两个人熟识后的第二年，寒山岭遮恶尔的竹屋里第一次出现了除寒梅以外的少年。

　　第一次见到念善童子的时候，寒梅才十八岁，那是个圆脸的道士，生的面若桃花，嘴角总是弯弯勾起，是个笑面道童，比起同龄的人总看着要显小。

　　清风拂过水面，荡起微波，梨花簌簌坠下，寒梅远远看去两个人坐在亭子里，红柱青瓦下。

　　遮恶尔递给念善茶杯，少年笑着接过，看起来那么和谐，仿佛两人多年相识，寒梅一瞬间丢失了质问陌生人的勇气，躲进竹屋里，手却不听使唤，窝着剑鞘越来越紧，良久又忽的松了手。

　　剑穗上佩着的麒麟玉，砰的就碎了，好像是从前在山泉里听见过的流水击石的声音，天长日久，水流石碎，心口竟然也隐隐作痛。

　　原本遮恶尔只属于他一个人，也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寒梅觉着自己疯魔了，他竟然想把遮恶尔藏起来，让谁也看不见他，只属于寒梅。

　　那些意外猝不及防的来了，遮恶尔抱着念善的尸体痛哭流涕，寒梅蹲在他身旁，双臂一揽，将遮恶尔头埋进他怀里，梨花还是开的很漂亮，单薄的衣衫被泪水打湿，一个杀手就不应该有泪水，寒梅这么想，也这么说。

寒梅　　“杀手不应该为情所困，恭喜你，此生再无牵绊你的人。”

　　遮恶尔萎靡不振，他手下的人说，妙音娘子擅长占卜解困，她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十八岁的人大概都冲动，遮恶尔奋不顾身了。

　　遮恶尔约他饮酒赏月，他多欢喜，可是眼前人割破手心，鲜血落在酒里，这是生死契约的仪式。

遮恶尔　　“十八年来，我只信你一个，寒梅，你帮帮我。”

寒梅　　“十八年来，我也只信过你一个”

　　他仔细想了想，拿什么做交换才不失重要，那就要位高权重的领主之位。

　　遮恶尔激动地与他撞杯，寒梅第一次同遮恶尔在一起没有笑，那些年少彼此知心的温暖一点点散在冰凉的酒里。

　　回想过往，他长在杀手堆里，学好了剑术就开始接杀令，拿了很多佣金，人在他眼睛里和钱等价，什么样的人值多少钱，他心里早有了预计，直到寒山领主拿着玉牌号令众杀手，恍然大悟里藏了几分野心勃勃和势在必得，他挑中了遮恶尔，年少情谊是他的筹码，果然将遮恶尔拿捏得死死的。

　　直到二十八岁，寒梅终于拿着一把断剑，了解了有救命之恩的寒山领主，夺权的时候他也不心虚，反倒有些释怀的解脱，这次遮恶尔会最先站出来拥护他。

　　寒梅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要去实现自己许给遮恶尔的东西。

遮恶尔　　“寒梅”

　　多温柔的呢喃，可他知道下一句话就会打破所有温情。

遮恶尔　　“你说过，要替我进永昼城点灯，你需要履行你的承诺。”

　　对啊，寒梅答应过遮恶尔，事成之后，替他进入永昼城，那座传闻中，只进无出的城池，他不信传闻，只相信实力。

　　身上的雪被体温融化，寒梅被遮恶尔搀扶着走回高峰上的阁楼，留下四行脚印交错，大雪白了头，相依的感觉慰藉着他们，可惜一切都成了定数，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原来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么难，这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