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是砒霜（二）

“义城的民风可真刻薄啊，欺生的很。”白未卜来到义城的第一天，便深有感触。

他去餐馆吃了顿午饭，点的是和其他食客一样的菜，明明是七文钱一碟的辣子鸡丁，老板听他是外地口音，便要收他十文钱。

他虽然不太能听懂当地人的方言，但他不瞎啊，其他食客买账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付的是七文钱。

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老板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咂了咂嘴，摇头晃脑地说道：“老板，我观你面相，奸门深陷、鱼尾干枯，克妻啊。已经死了好几个老婆了吧？你这印堂也发黑，怕是将有血光之灾。”

老板的脸色几经变换，白转青、青转黑，最后让几个伙计将白未卜的整个人抬起，丢出门外。

“倒省了小爷的几文钱。”白未卜不甚在意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背起那一大袋一同被丢出来的糯米。

还好口袋扎得严实，糯米没有撒出来。

白未卜虽然不瞎，没有因为义城百姓的刻薄和欺生而吃亏，但有人是瞎的，被欺负了。

路边的菜摊子前，一个一身白衣的道士，年纪约摸二十一二岁，风姿出尘，仿佛一抹皎洁的月光穿云而落，照亮了这宛如深夜一般的浊世。教人惋惜的是，他的双眼被一条白布蒙着，渗出丝丝血迹。

他的整个人就像是一块没有瑕疵的美玉，洁白而温润，却染了血污。

这白衣道士身长玉立、背负长剑，手里提着一个有些破烂的菜篮子，神色端正，与那卖菜的摊贩理论。

立在一旁的白未卜听出了个大概，那摊贩欺负白衣道士眼盲，尽把一些不新鲜的烂菜叶子卖给白衣道士。白衣道士虽然眼盲，但手有触感，接过那一把烂菜叶子时，一摸，蔫蔫巴巴的，便有所质疑。

摊贩的鬼伎俩被拆穿，不禁恼羞成怒，像赶苍蝇似地挥手赶着白衣道士，一脸嫌弃地骂骂咧咧：“一个臭瞎子还那么多事！不买就滚！滚、滚、滚！”

不得不说，白衣道士的脾气是真的好，提着菜篮子一言不发地离去。只是那一根脊梁骨挺得笔直，仿佛支撑着太多过往不为人知的倔强和落寞。

若是换作摊贩对白未卜这般恶语相向，白未卜早就......就......抢大一把菜撒丫子跑了。

而在白衣道士走后，一个黑衣少年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到菜摊子前。他的年纪约摸十八九岁，长相英俊又讨喜。他忽然对着摊贩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可爱中又有些稚气，看起来人畜无害。

摊贩一愣，刚要开口问那少年要买点什么。

少年却倏地面色一沉，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铛的一声，钉在了菜摊子上，眼神阴鸷地盯着摊贩，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以后要是再敢欺负他，我就用这把匕首，剜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削了你的耳朵和鼻子，再斩断你的手脚，把你丢进茅坑里。”

摊贩吓得浑身颤栗，目光呆滞、口不能言。

白未卜见状一惊，心道，娘咧，这少年岁数不大，竟这般凶残、这般恶毒！可是......他好喜欢！

恶人就得有恶报，人间才能有公道。

少年转身，漆黑冰冷的双眸被走在前方的那一道白色身影映出了一丝微暖的亮光，便又换作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一蹦一跳地追上白衣道士，扯着后者的衣袖晃啊晃，小孩子似地撒起娇来：“道长，我要吃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