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诗之死2

孟诗握着孟瑶的手，心心念念着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愿望，她道。

孟诗阿瑶，如果你真的能进金氏……

孟诗或许我死后，牌位还能有幸摆进金家祠堂……

孟瑶娘，您快别说这样什么死不死的话了，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孟瑶忙低下头，遮掩着眼睛里闪动的泪花。

他垂头给孟诗仔细地掖着被子，哪怕那被子本身内里就只是一团的烂棉了，也保不得暖了。

孟瑶您躺着好好歇歇，儿子就在这里照顾您呢。

老鸨找了过来，要孟瑶干活去，孟瑶哀求着，求老鸨饶他几日假，之后他一定把欠的活都得干回来。

老鸨进了屋，就带进了一股呛人的脂粉气，孟诗更是咳得厉害，前几日她已咳出了血，今几日只更见严重了。

老鸨见孟诗这么一副要死不活，没几天好活的样子，呸了两声，直道晦气，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们住的是个小破屋，窗外对着一颗孤零零的树，到了这寒冷的冬日，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剩下了干枯的枝干。

夜沉了，剩下一片黑寂寂，风在外头呼啸地吹啊，破烂的窗户咯吱咯吱地直响。

那狂暴的风化成了刀子般，从外面漏进来，刮到衣衫单薄的母子身体，就仿佛刀子直在他们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上割一样，脸上，手背上，脚踝上，更有风从衣服里漏进去，叫人冷得瑟瑟发抖。

娘亲的身体冷得狠了，屋内没有烛火，也没有任何的炭火，孟瑶只能抱着娘亲，想给娘亲取些暖，夜间隐约听到外头有什么乌鸦凄厉的叫声，混着风吹树倒的声响……

这一夜，孟瑶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听着外方的更夫打了好几次的更，好不容易才能稍稍闭上眼睑睡一会。

翌日，孟瑶睁了睁眼，却发现娘亲的身体凉透了，气息也没了。

孟瑶娘!!!

这柳街花巷里的一夜，也不过只是无数个夜晚里的寻常一夜。

涂脂沫粉的只管涂脂沫粉，追欢卖笑的只管涂脂沫粉，莺歌燕舞的只管莺歌燕舞。谁又管旁人的死活?

唯独……他的娘亲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里就这么去了，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孟瑶求老鸨借他些钱，能让他买一具棺材，把娘亲安葬了。

老鸨一向只吸旁人的血，怎么可能舍得自己出血?她又怎么会愿意出这棺材钱?老鸨当然不肯应，只叫人冷酷地将他们扫地出门去。

却是他娘亲生前的好姐妹思思偷偷给他塞了些铜板，虽然少，这已经是思思能拿出来的全部。

孟瑶连连感激。

最后，花尽所有的铜板只换了街上小摊的一卷草席，草席将他娘亲的尸身一卷，也像是卷尽了他娘亲生前悲苦的一生。

娘亲穷尽一生，望眼欲穿，眼巴巴盼着那个男人能兑现曾经对她许下的承诺，回来替她赎身的，她也始终信着，只可惜至死都没等到……

娘亲头上至死都扣着一顶大帽子，顶着娼妓之名那样死去，而非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

天色苍茫，孟瑶只能徒着手挖坑，将娘亲埋进了这冰冰冷冷又潮湿难耐的土地里……

孟瑶娘，阿瑶在这里给您叩首了。

孟瑶我发誓，无论云梦到金麟台再远再苦，我一定去到金麟台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