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报应20

道济与胭脂回到灵隐寺时已是午后，今日午后的天空被乌云笼罩，太阳已不知何时被完全覆盖，整个人间都阴沉沉的，空气中也带着潮湿的热气，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啊。

道济胭脂，你不用太担心，即使发生了最坏的结果，但对于大鹏来说却是一种解脱。

道济将胭脂送到房门口，忍不住安慰着她。

胭脂笑了笑，一脸的释然，只是这份释然带着些许勉强。

胭脂生亦何欢，死亦何悲。这条路是师父自己选的，最后的结果无论好坏，他都得承受，我这做徒弟的，如果在坏结果的时候还有命陪在他身边，便也是可以为他受几分罪的。

道济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愿听到这段话。

天空一道闷雷由远及近，在灵隐寺上空发出一声巨响，寺中僧人快速收拾着晾在屋外的衣裳被子，扫地僧加快速度清扫落叶，厨房僧人也抓紧将晾在外面的食材收入屋内，要下雨了呀。

突然的一道响声将胭脂吓了一跳，她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小声说道。

胭脂要下雨了呢。

她说着转头看向道济，见道济皱着眉，胭脂无奈地说道。

胭脂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的。

是啊，胭脂很坚强，那坚强的表征下的心确是脆弱无比，道济想起小时候的胭脂，娇小柔弱，害怕无助时常常躲在他怀里哭泣，可小姑娘总有长大的时候，在经历磨难之后会为自己竖起一层高高的保护结界，他一直以为他是结界之内的人，现在却发现他早被隔绝在外。

道济胭脂，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能让你活下去？

道济问道，‘如果在坏结果的时候还有命陪在他身边……’胭脂，我竟怀念起曾经执着的你了。

胭脂不，我相信。

没有任何犹豫，胭脂对李修缘的信任早已扎根，就算一年前被他骗了几次，可若不是信他，又为何会被骗呢？

胭脂修缘，我一直相信你，真的。只是……我不是很在意结果。

看着道济瞬间僵硬的身子，胭脂伸手握住道济的左手，轻柔地开口。

胭脂修缘，若我成仙，你当如何面对我？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道济的心剧烈地颤抖着。

他一直都知道，从决定救胭脂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准备面对这个问题。

他想过问他问题的人是伏虎、是徒弟，甚至是佛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胭脂。

道济我……

他的手微微收紧，无论是谁，他都说不出答案，更何况这个人是胭脂。

胭脂就静静地看着他，她看到了他的无措，看到了他的为难，也看到了他隐藏在深邃的眼眸里的痛苦，她心里不忍的同时又夹杂着一些高兴，他终归是在意她的。

还记得曾经在破庙之中，她问他，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愧疚还是爱，他没有回答，却也推开了她的手，她便以为一直以来就是她的一厢情愿。

但经玉衡之事后，她便有些欣喜，通过玉衡她看到道济对胭脂的不舍与无奈，让她心中明了，她并不是一厢情愿。

而这几天来，道济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眼里流露出的真情实感，有时候不经意地接触也是那么自然，她开始明白，道济对她不仅仅是愧疚。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她并没有那么高兴，反而心中像压了块石头，闷闷的。

得道之不易，纵然胭脂在天上待了不过一天的时间也明白，他的尊者之位是他上千年的修炼时间得来的，而她不过是他的一个情劫，过了便可得道，不过便将沉沦，她爱他，自是希望他好的，只是她也有私心，这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她的私心。

胭脂修缘，一月之后，若我入了轮回，你便忘了我。若我成仙，我们便忘了彼此吧。

胭脂忍着心中的痛楚说出了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离别，每一个字也是珍惜，有时缘分也是奢望，我们相遇却又注定别离，不明喜悦或伤感，在这高低情绪的徘徊中也就错过了相遇的喜悦。

道济又红了眼眶，他不怎么哭，因为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哭。

这几千年来哭泣的次数也就那么一两次，独独都是因为胭脂，他一直很疑惑，他不知道哭泣的原因，却很不受控制地想要掉眼泪。

道济好……

本来这是道济一直希望的，但此刻他的心里难受无比，之前将玉衡当做胭脂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浓烈的情感，原来他心里认定的胭脂一直是唯一的。

又一声雷声响起，这个‘好’字便被淹没在雷声中，胭脂忍着悲伤拍了拍道济的手。

胭脂要下雨了，正适合休息，你也回去吧。

说着便要收回手进屋。

道济却反手握住她的手。

道济胭脂……

胭脂又被迫看着道济，道济微泯着唇，极力的隐忍着内心的焦虑与不舍，但是他没有任何理由去要求胭脂或者他自己，所以，良久，他没有说一句话。

雨开始落了，刚开始的时候便是大滴大滴的雨水砸落在地，天气却没有因为雨水的沁润变得凉爽，反而空气中的闷热之感愈甚，胭脂的头微痛，整个人也开始昏昏沉沉的。

她轻轻地挣开道济的手。

胭脂修缘，我有些乏了。

道济缓缓放开胭脂的手，雨滴溅落在地，不一会儿便从屋檐上成对而下，胭脂也在这个背景下进了屋，道济悄悄地施法在胭脂头上。

这场雨下了很大，却下得不久，道济坐在床上，手中拿着那个红色锦囊，他的眼神落在锦囊上，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如今胭脂的觉魂有办法解决了，而今要尽快做的便是找到柳絮，按理来说柳絮本不能续命的，小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她重现生机？道济有预感，只要找到柳絮，小棠身上的秘密也会被完全解开，胭脂的心结也会被解开。

就在道济思绪越飘越远的时候，突然一道金光现于道济房内，道济瞬间收起心绪，抬头看着前方，只见金光一收，伏虎便现于他的眼中。

道济顿时一喜，将锦囊收于布袋内，站起身走向伏虎。

道济我说师兄，我就让你帮我跑一趟路而已，你去得也忒久了吧。

伏虎自顾自地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伏虎是久了点，但是收获却颇多。

听这话道济一下子来了兴致，快速走过去坐在伏虎旁边。

道济怎么说？

伏虎放下茶杯，将怀里的东西交给道济。

伏虎这次回去我见了佛祖。

伏虎回到佛界便直奔降龙阁，他能感受到降龙让他来取的东西很重要，所以他也是抱着快去快回的心态，一路上没做半刻停留，直到他取了东西准备回去之时，在十八罗汉殿的院子里遇到笑狮罗汉。

伏虎笑狮师兄。

伏虎上前打了个招呼。

笑狮是伏虎师弟呀，好些时辰没见你了，你不是下凡助降龙去了吗？

伏虎是啊，我现在只是回来帮降龙拿点东西。

笑狮看了眼伏虎过来的方向，万年不变的笑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笑狮怎么，降龙居然让你进了他的降龙阁？

伏虎也笑了。

伏虎是啊，你也很意外吧。

笑狮阿弥陀佛，降龙果真变得太多了。

笑狮摇了摇头，嘴角依旧是那副予人温暖的笑意。

笑狮师弟呀，你说降龙到底属不属于这里呢？

听这话让伏虎心中一颤，这是什么意思？

伏虎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笑狮也不答话，只开始大笑。

笑狮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声音就变得虚渺，伏虎回神一看，笑狮已经飘向了远方，伏虎心中有些不安，突然想起降龙的变化，以及之前莫名其妙溢出的那个感觉，‘降龙不会回来了’的感觉，伏虎心中的不安便开始慢慢扩大。

伏虎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伏虎双手合十，潜心地念着静心咒。

不一会儿，伏虎便睁开眼睛，心中的慌乱顿时悄无踪影，修佛修心，心自静，情自定。降龙是修炼千年、历经诸事才修得了罗汉尊位，其心中自有定量，他这做师兄的除了给他提个醒之外怕也做不了什么实际性的帮助，只希望降龙能够安然度过这次劫难。

就在伏虎准备回去之时，天上突显一股威严地气压，伏虎立刻双手合十，虔诚地问安。

伏虎伏虎拜见如来佛祖。

话音一落，佛祖的尊容便现于天际，金光之下的威严笼罩着整个罗汉殿。

佛祖伏虎，邪王即将现世，你去助降龙收服邪王。

伏虎邪王？他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伏虎不禁疑惑，三千年前轮转圣王灭了邪王之后便圆寂了，邪王已灭这件事便铁定石锤了，为何突然之间邪王又回来了呢？

佛祖三千年前，转轮王带领七宝神像与邪王一战之时，转轮王便已是伤残之身，故他灭邪王之时未能使出全力，邪王的一丝精魄逃离在外，我算到如今他与大鹏有些联系，所以你和降龙去查一查，大鹏回归的时日也不多了。

伏虎皱了皱眉，他之前见大鹏身上的魔气加重不少，降龙说是乾坤洞主的意识所附，如今佛祖又说大鹏与邪王有所联系，那……

伏虎佛祖，那乾坤洞主与邪王可有联系？

佛祖乾坤洞主为石妖，修行不过百年便有如此功力，其中最大的帮助者确是邪王。

佛祖微微开口，向伏虎解释始末。

佛祖当初大鹏下凡之前我便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他认了邪王精魄做师傅。

伏虎也明白了，之前大鹏突然间的叛逃确是有原因的，而他与乾坤洞主以师兄弟相称也确有原因，如今大鹏受乾坤洞主与邪王两魔的影响，想要脱离苦海怕是难上加难了。

伏虎当初邪王盛行下界，涂害生灵，罪恶昭彰，铁、铜、银三轮王都败于他下，金轮王也为此圆寂，如今他的精魄修炼千年，旁中又有大鹏相助，要收服他怕也需要些时日。

更重要的是，如今降龙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胭脂身上，怕是更加难了吧。

突然金光一闪，伏虎面前出现一面镜子，金边钩廓，以象形为身，镜面净澈如水，还带着水的波澜之感，确实神奇。

伏虎这是？

佛祖此为七宝镜，为轮王之宝，当初轮王圆寂，其身边的老者便将它送往佛界，此镜可看未来之事，有穿越时空之力，更为重要的便是它能召唤七宝神像，必要时你与降龙可寻他们帮助。

佛祖罕见地有些严肃，让伏虎也开始提着一颗心。

伏虎弟子明白。

伏虎行了个礼。

伏虎去吧。

说完佛祖便消失于天际。

当然伏虎省略了一些细节，比如‘降龙究竟是不是属于这里’这句话。

他拿出七宝镜递给道济，道济接过来仔细地翻看，也对伏虎说着今日之事。

道济我今天刚刚见过七宝神像里的玉女宝和佛祖口中的老者。

伏虎你已经见过七宝的人了？

伏虎有些惊讶，事情进展得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