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的语速极轻,言辞却如凛冽的寒风狠狠地刮在梁仲春的身上。
满含着讥讽与蔑视的嘲笑,看着让人真想将她脸上的自信和高傲撕下,扔在地上肆意践踏。
梁仲春的心中狠戾地想着,眼中的狠意也丝毫没有遮掩。
他能够来上海滩,到新政府任职,便证明了他不是什么瑟缩的小白兔。虽说这么些年来,他在汪曼春这个新秀的手中节节败退,但本质上他依旧是那个具有锋利獠牙的野兽,绝对不容小觑。
空气中,严峻的气氛正在蔓延,梁仲春似乎即将遏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想要朝她伸出獠牙。
面对如此险境,汪曼春却是淡淡笑开了。
将方才的话题避之不谈,而是转而又折了回去。
她拿起桌上那份与明楼有关的报纸,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无比认真。
指腹在那印刷出的报纸上的照片中轻轻擦拭着,目光幽远而又深邃,应和着感叹,“我这个师哥,是越来越复杂了。”
她的眼中,细密的睫毛遮掩下,掺杂着淡淡的怀疑与哀愁。
汪曼春的理性告诉她,梁仲春的猜测确实没错,明楼回来确实别有用心。
不过,其实若只是按照梁仲春的想法深思下去,也未必只是潜伏的特工这一条路。又或者,他是个热衷权力的政客,所做的只是为了铲除异己而已。
这是一个极好的伪装,正如……明楼一直以来妄图在她面前展现的那样。
想到这个,汪曼春的心中更加不慌不忙了。
毕竟,无论是她,还是梁仲春,他们都是这样的人。
凭什么要旁人无缘无故地赶来划分他们的权柄呢?
就如当初突降的上司明楼,若非梁仲春比她先得知消息,事先有了准备,或许会更加气急败坏也说不定呢!
心下满是调笑,脸上确实哀愁与深思。
她现在需要做的,仅仅是将她和明楼割裂开罢了。
毕竟,若他当真是和她一方的,那届时若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一个接一个的送进去?
这样,最终还是祸害到自己人的头上。
那可不行啊!
……
汪曼春坐在那儿黯然神伤,梁仲春的嘴角却扯起了极大的弧度。
对,就是这样!
他啊,就是想见到汪曼春这么灰暗的样子。
明明同样身处黑暗,可凭什么,她却能活得那么肆意张扬?
在有些时候,在他的眼中,瑰丽的玫瑰在黑暗中依旧萦绕着一层浅薄的光晕,护卫着它没有最终深入泥潭……
手肘杵在桌面上,一旁的台灯发出浅淡而柔和的光亮,但他整个人依旧隐藏在阴影中,眸光明明灭灭。
最后,他出声了。
“……是越来越有趣了。”他伸手敲击着桌子,干脆而简练地开口,“设个套,试一试。”
汪曼春转过头,眸光清明,“你是想利用我?”
“你又不是没被人利用过。”梁仲春无所谓地说道,“我感兴趣的是,明楼到底是谁的人,他的情报分销到哪里,特高课、重庆,还是延安?”
“那梁处长觉得是哪里?”
“重庆。”
汪曼春的呼吸微顿。
她阖了阖眸子,最终无奈应道,“我叔父明天将会在上海大酒店举行一个上海金融界的救市沙龙。我师哥也在被邀请之列。我同意试试他,届时我找个人假装情报贩子。”
最后,汪曼春轻抿着唇瓣问道,“派谁去?”
她指定的人,梁仲春可未必放心。
谁知梁仲春却是无所谓地笑着,“你想让谁消失就派谁去。”
眼神阴鸷,满是恶意。
“真想派你去!”
汪曼春也未曾多让,明亮的眸中写满了对梁仲春的杀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