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师尊,好疼。”
陆晏脸上挂了几道彩,不过是一点小伤口,看见沈祀月蹙着眉心,于是开口撒娇一般“师尊,弟子错了,下次一定不冲动了。”
“鲁莽行事,活该被人打脸。”说着如此,沈祀月上药的手还是轻了下来。
刚刚一架,以陆晏把装死的驭风城大师兄按在地上揍到求饶结束,驭风城大师兄被他揍的鼻青脸肿,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线,陆晏脸上也挂上了几道伤。
长风为沈祀月斟了一杯热茶,恭敬的放在沈祀月面前“此事因我而起,连累师兄了。”
陆晏笑了笑“小事,能看到你平安的回来,挨这几下也值了。”
沈祀月拿过陆晏的手,刚刚他拳拳到肉,打的自己的手骨也被擦红了,沈祀月的手极白,将陆晏的手拿过去的时候,温热的手心碰触,触的他心脏忽然撞起来,但是显然沈祀月没有那个心思,他低头为陆晏上药“长风,你救的那个姑娘呢?”
话音刚落,那个姑娘立刻从门外跳进来,她语气活泼“仙师,你的徒弟好威武,谢谢你教出的徒弟救了我!”说着她羞涩的拉了拉长风的袖角“这位少侠,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长风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抽出来“长风,谢姑娘厚爱。”
沈祀月将他们两个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笑,偏头朝那个姑娘看去“姑娘可是碧木涯人士?如今风波已停,姑娘早些回家吧,别让家人挂念。”
陆晏一颗心都在沈祀月捧着自己的手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长风晦暗不明的眼神。
说到此,那姑娘低泣起来“仙师,我没有家了,我是从碧波楼逃出来的,如果不是长风救我,我可能要横尸街头了。”
长风听着这个亲昵的称呼,眉心跳了跳。
姑娘接着道“仙师,你能不能让你徒弟收留我,我可以给他打下手,给他拿剑。”
“我不需要。”
沈祀月看了看长风,又看了看那姑娘,忽然觉得那里不对,这时陆晏忽然贴耳过来低语了几句,沈祀月眼睛瞪大了一分,陆晏朝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长风也不知道陆晏说了什么,沈祀月耳根肉眼可见……,他询问的眼神看向陆晏,陆晏回他一个愉悦的眼神。
沈祀月眼睛不知道该看那,最后鼓起勇气一样“姑,姑娘,你,你是女子吗?”
姑娘一愣,随即笑起来“仙师好眼力。”说着她摘下来自己的面纱,露出脖颈的喉结来,原来他一直戴着面纱,就是为了挡自己脖颈的喉结。
长风愣在原地,他原以为就是一位长得高些的姑娘,怎么是男人?
“小人刚刚所说句句属实,装扮女子是为保命,仙师还请见谅。”姑娘也不装了,直接变回自己温润的声音,他朝沈祀月道“小人名叫玉挽春,确实无处可去,如果仙师还收弟子。”
“我师尊是望月应离,正道仙首,公子资质平平还是算了吧。”长风冷冷的打断他。
不等沈祀月开口,玉挽春又接着道“那暖床的呢?仙师暖床的要不要?”
这一下沈祀月的耳根瞬间变得通红,陆晏第一个慌张开口“不要不要,我师尊不怕冷。”
玉挽春遗憾的叹了口气,他确实生的绝色,甚至还带一丝妖媚,肤色若雪,眼尾微挑,唇若点朱,虽然看起来比平常女子高了点,壮了点,但也是一副上好的面相,也难怪走在街上都被调戏。
沈祀月干咳一声掩饰尴尬“长风,既然他是公子,那便送他些银两安置吧,多些钱财也好保命。”
“是,弟子遵命”说着不顾玉挽春开口,长风抓过他的臂膀就往外拉。
玉挽春毫无反手之力,“别呀别呀,长风少侠,你师尊长得那么好看,你再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闭嘴!”
沈祀月目送两个人出去,一缕墨发从他耳侧滑下来,陆晏想要帮他收上去,指尖刚碰到那缕头发,沈祀月忽然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指尖碰玉,两个人忽然都愣住了。
直到窗外起风惊动枝头的黄鹂鸟,黄鹂鸟扑腾着飞走,沈祀月大梦初醒,猛的站起身。
陆晏也回过神“师,师尊。”
“我去看看青阳……”说着近似落荒而逃一般,快步走出院子。
见鬼了见鬼了,沈祀月出了院子还心绪难安,刚刚四目相对,就像撞了邪一样,看着陆晏那双眼睛,忽然就大脑空白,脑海里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就像隔海相唤,有些画面忽然重合了一瞬。
“岁岁年年,与君同往。”
那声音是陆晏的声音,思及此,沈祀月打了自己手心一下,就像平日里惩罚自己弟子一样,“你逃什么?你光明磊落,这样一跑,倒像见不得人一样。”
长风回来的很快,他回来后只看见陆晏一个人坐在房内发呆,他好奇坐到他对面“师兄,师尊呢?”
陆晏回过神“师尊去看望海城主了,长风你脖子怎么了?”
长风脖子里缠着一道厚厚的白绫,将他好看的脖子包的严严实实,长风看了看没有沈祀月的身影,他放心的去解自己脖子上的白绫“师兄,我行至碧木涯外的驱魔林时,受了妖物蛊惑,一时不查被他伤了脖子。”
白绫落地,长风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印着一手印,手印青紫,做掐住脖子状,十分骇人。
陆晏被惊住,阻止长风又要把白绫缠上去“怎么会这么严重?你怎么解决的?为什么不告诉师尊?”
长风看陆晏慌张的神色,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冷静,他又将白绫缠了回去,陆晏被那道伤吓到,长风云淡风轻,并不在意。
“我一时不查,被那妖物钳制住,是一个往日故人救了我,这伤我有时候看着觉得吓人,就不让师尊知道了。”
“你如果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长风以为是沈祀月,赶忙把白绫重新缠好。
“沈仙师在吗?”是佩玉。
自那日沈祀月与她聊了一两句,佩玉便时常来找沈祀月,男女有别,沈祀月不愿见,都是让陆晏去推拒的。
陆晏隔着门扇“我师尊去看望海城主了,可能要晚上才回,佩玉姑娘,我在换衣服,就不让你进来喝茶了。”
果然佩玉匆忙道了谢,转身小跑走了。
长风听着脚步声远了,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师兄,今晚是花神祭最后一晚,要不要去街上看看?”
陆晏想了想“好啊,叫上师尊一起吧,师尊这几日一直愁眉不展的,去逛一逛也好。”
夜幕初临,花神祭最后一夜是送花神,送花神归位天界,花神庙前的江水里搭了戏台子,那台子四面是水,有画舫小舟凑上前,看立在水中戏班演千年前花神飞升的佳话。
沈祀月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就在石桥处寻了地方远远看着,路上遇到玉挽春,长风被他硬拉走,于是沈祀月身边只剩下了陆晏跟着。
沈祀月听着被风送来的遣倦戏腔,“长风有事瞒我吧,他伤势如何?”
瞒不过的,陆晏早就知道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沈祀月的,还好他本就没打算瞒“小伤,是点淤青, 长风觉得有些难看所以拿白绫遮了遮。”
大概是这处戏演到了尾声,桥下几步远有人放烟花,爆竹炸裂开,沈祀月被这动静吓了一下,陆晏立刻上前,帮他捂住的耳朵。
这种被人护着的姿势让沈祀月很不习惯,他想去把陆晏的手拉下来,刚抬手,陆晏忽然贴耳过来了“师尊放心,一切有弟子在。”
他绝不会让沈祀月和长风再如前世一般,沈祀月要平安,长风也要。
沈祀月一时忘记了抗拒,烟花在夜色中绽开,不知是不是身后人太温柔,还是他刚刚的承诺太坚定,沈祀月的心忽然沉静下来。
最后沈祀月太困了,在茶楼听着说书,支额睡着了,狐狸一直躲在他们身后这时候跳出来“憋死狐了,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存在告诉给你师尊?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
说书先生说到精彩处,醒木一拍,满堂喝彩,沈祀月皱了皱眉似要醒来,陆晏赶忙把狐狸塞到肩膀后,起身将沈祀月抱在怀里。
沈祀月近日不是在担心长风,就是在担心海青阳,要么就是祀翡,一连几日都没能睡着觉,如今心终于放下来,果然睡得无知无觉。
沈祀月就……自己,就像依赖一般靠着自己,陆晏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狐狸,这是不是代表又近了一步?”
狐狸还在记恨他见色忘友的行为,冷呵几声不愿意理他。
抱着沈祀月回了碧萝院,将他安放在床上,小心为他脱了发冠,沈祀月模模糊糊的醒过来一瞬,他神思并不清明,看着床顶淡蓝的床幔,他有些疑惑“陆晏?”
“是,弟子在”陆风晏温声应了,沈祀月眨了眨眼睛“我做了一个梦。”
陆晏去脱他的鞋袜“师尊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一座山,山上有个院子,院子里有棵紫樱树,树下还有个秋千和石桌。”
陆晏手上动作一顿,他僵硬的转头看向沈祀月,沈祀月还有些迷糊,他翻了个身,自言自语“我怎么又做这种梦了。”
佩玉还记着沈祀月在月竹馆那句话,天色黑了一会,她就往月竹馆去,月竹馆自从海青阳住进去养伤,便谁也不许靠近了,结界加了一层又一层,除了玄序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但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结界弱了许多,佩玉拿微弱的灵力都能破开,往日这个时辰月竹馆还灯火通明,可如今屋内好像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佩玉不确定沈祀月在不在。
她其实和海青阳并不怎么熟悉,鼓着胆子小心翼翼“沈仙师,你在吗?”
今夜无风,佩玉这才听清刚刚的声音不是竹子声,屋内一道裂帛声传来,然后夹杂着各种碰撞声,佩玉脸色一白转身就跑。
陆晏大着胆子在沈祀月……,低声细语“阿年,夜安。”
出了碧萝院忽然迎面撞上一个人,陆晏被她撞了一个踉跄,刚站稳,佩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沈仙师,沈仙师在吗?我要见沈仙师。”
说着要往院里闯,陆晏赶忙拦住她“佩玉姑娘,我师尊已经睡下了,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好不好?”
佩玉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泪水流了满脸,她抓着陆晏近似哀求“求你,我就见沈仙师一面。”
她越焦急陆晏越觉得疑惑“佩玉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难处?我师尊刚刚睡下,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解决,我师尊忧心了好几日,我师弟回来才能睡着,你如果……”
“好,你不让我见,如果沈仙师出了什么事,我就诅咒你不得好死。”
留下这句毒咒,佩玉转身跑走了,陆晏更迷惑了,好端端的半夜跑来见沈祀月,见不到沈祀月就咒自己,他看着佩玉跑走的背影,又看向她跑来的方向,是月竹馆。
“受刺激了?”说着抬脚要去看一看。
“陆兄,你也没有睡啊”玄序惊喜的从他背后。
绕过来,他似乎是从城主阁那边巡视过来的,他见陆晏站在碧萝院门口,雀跃的上前“你这是要去那?要不要去喝一杯?”
陆晏看了看他来的方向“你没碰见佩玉姑娘吗?”
玄序“好像见到了,她哭着跑过去了,我喊她姑姑都没有理我。”
说着玄序撞了撞他肩膀“走呀,喝一杯,我带了醉花酿,义父身体越来越好了,我也放心了,走不走?”
陆晏摇头“不了不了,我师弟待会回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他商量,我还要给师尊守会夜。”
玄序失望的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明日再找你,你一定要答应。”
“好,明日我一定奉陪。”
不过陆晏没想到的是,第二日等他的不是玄序,而是海赐和碧木涯几位长老。
沈祀月看着他们的阵势不解,一位老者脸色最难看,他冷哼一声,指着陆晏厉声道“应离仙师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他杀了我的女儿佩玉!”
茶盏应声落地,陆晏大脑一阵茫然。
佩玉死了,死在城主阁后方的池塘边,被发现时她手心还握着一缕布条,布条上,正是望月峰大弟子才能用的竹青菱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