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抹去的记忆

我叫王小鱼，70年代出生在华北北部的一个农村——王家寨。改革开放初期，地处偏远的王家寨，已经退去原始的淳朴，村与村之间刚刚实现通电，家里能有的也就是15瓦的灯泡，这也算是家里唯一的电器，它那莹弱的光亮，见证我童年所发生的那些鬼魅的经历。

“醒了，小鱼醒了……”

刺眼的阳光下，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母亲那张熟悉的脸，整年风吹日晒，黑中透着点红，少了平日里的宁静祥和神态，更多的是焦急。

“小鱼，现在怎么样，哪不舒服？”说话的是班主任王老师，按村里的辈分，我得给他叫二叔，正弓着身子探着头，看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想说句“我没事”，但一点声音也说不出来，嗓子就像被勒住一样。

“嫂子，小鱼醒了，那我就回学校了，那边还有事，先回去了”。母亲送走了班主任王老师，再回到屋里，我已经困得不行，又睡了过去。

恍惚记得母亲说了句“我去叫她二婶，给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中了啥邪？”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股烧纸的烟给熏醒的，或者说是被这股子烟味给呛醒的。一骨碌我就坐了起来，头上的湿毛巾也甩了出去。“先躺着，别惊着他们啦，否则，好不了！”二奶奶直接一句话，又让我躺了下来。已是过午时光，没有刺眼的阳光，也适应了屋里的光亮，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也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炕沿的位置，一个盘子里放了一个碗，里面有半碗水。一根竹筷子就那么直立着。二奶奶右手拿一张冒着火苗的黄纸，围着筷子顺时针旋转着，嘴里念念有词。黄纸烧尽，最后一缕灰儿落入碗中，那根竹筷就那么一直立着。二奶奶那冰冷的右手，在我头顶拍了三下，朝着那根筷子弹了三下。筷子也晃了三下，叮的一声，倒下筷子砸到碗上，最后掉到炕上。

“行啦，送走了，孩子也就没事了。我就先回了，侄媳妇。”见二奶奶要走，我也坐了起来，要下炕送送她，二奶奶挥了下手，“身子虚，别下炕了。还得歇两天，就没事了。”母亲送二奶奶出门前，往她手里塞了一点东西，应该是辛苦这趟给的一点辛苦费。母亲回来后，脸色好了很多，但依然还能看得出那隐藏在内的担忧。

“妈，我这是咋了？”

“小鱼，你现在怎么样？哪还难受不？”我摇了摇头，脑袋一片恍惚。

“我这是怎么了？啥都不记得了？”

后来的一切，都还是母亲亲口告诉我的。

周一的早晨7点半，像往常一样，四年级的我背着书包，就出门了。学校就在家门口，穿过院子出了大门，就是学校的操场，穿过操场就是学校的大铁门。在母亲的注视下，进了校园大门口，消失在学生人群中。

再次见到我，是8点半的时候，二叔给我抱回来的，也就是我的班主任老师。看到两眼紧闭，昏迷不醒的我，母亲惊慌中不知该怎么办。还是二叔帮着把我在炕上放平，盖好被子之后，小跑着叫了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蒋老头。给把了脉，量了血压，最后推了下老花镜，得出结论，血压和心跳都正常，没啥大事就是正常昏迷。拿温毛巾敷一下头，过会就能醒了。蒋老头背着已经磨损的药箱，也没要出诊费，就回去啦。

可能是湿毛巾起了作用，没多一会真的就醒了，也就是第一次睁眼所看到的情景。

作为班级的值日生，需要早上上课之前，把生火的炉子旁边的炉灰，打扫干净后统一倒入学校东墙角的煤灰堆。当我拿着装满炉灰的簸箕，从教室出来，朝着东墙角走去，当天就再也没能回到教室。

第一节课是二叔的语文课，看到我的座位上书包在，人没在，就问了班里的同学。有同学告诉他，我好像去倒炉灰了。他放下书，带着班长一起从教室出来后，在学校东南角的煤灰堆边上发现了我。正仰面朝天的躺着，闭着眼睛，脸红红的，额头处一块硬币大小的黑印，簸箕也扔到了一边。

二叔紧跟着跑了两步来到我身边，抬起我的脑袋喊了两声“小鱼、小鱼”，见我没有反应，就抱起我往学校大门口走去。只是回头跟班长说了下，把簸箕带回教室，让大家先上自习。

一路小跑把我送回家，见到母亲的时候，把经历的整个过程都说了一遍。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10岁以前的一切记忆，就像被抹掉一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