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

屋内，钟离打量着四周的装扮，只觉得和前世的情形相差无几。

他下唇虽敷了药膏，依旧隐隐作痛，奈何药膏太苦，他不敢再舔。

韩衍端粥进来时，钟离正瞧着屋外院子里的银杏树发愣。

“眼下你唇上有伤，只能喝些粥。”韩衍将粥端到钟离面前，用舀出一勺，在嘴边吹了吹。

钟离微微张开口，下唇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我特意寻来一把小儿用的汤匙，不需张大嘴。”韩衍将小勺的粥喂进钟离嘴里。

一碗粥钟离吃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算完，韩衍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要不要睡会儿？”见钟离吃完粥，韩衍轻声问道。

钟离摇了摇头，他此刻不敢闭眼，怕是一闭眼那些事情又会在脑海浮现。到如今他才发现，即便有些事情和前世不同，可又殊途同归。

例如，他和韩衍的关系比前世要亲近，可前世的一些场景依旧会重现，望月楼初遇，安寺红梅林再相见，青禹湖岛上即便他改变了前世的一些事情，例如带韩衍回钟府，可现如今这宅子的出现给了钟离重重一击。

“你若不喜欢这宅子，我们换一处就是。”韩衍温声说道。

换了会改变么？换了他就会留下来么？钟离望着韩衍在心中暗想。

直到现在，钟离都不知道韩衍的真实身份，他知道韩衍不愿透露，所以他装作忽略不去过问。

可一想到望月楼竟是韩衍的家产，那他必定不是寻常人的身份，这雍城也定是留不住他。

“阿离？”韩衍见钟离望着他不说话，轻声唤他。

钟离张了张嘴，小声问道，“你会待在这儿多久？”

韩衍怔了怔，却没回答，只反问道，“阿离想让我待多久？”

“随你！”钟离似赌气般，只僵硬的回了两个字。

问他作甚，若他说一辈子，难不成韩衍会听他的么，这样反问他，大概是避而不答而已。

“自然待到阿离厌烦我时，我才会离开。”韩衍抬手轻轻的抚了抚钟离肿起的下唇，用哄人的语气说道。

这话钟离自然不会当真，他想这人迟早要走的。他如今已虚岁十八，前世死时也不过刚刚不到二十。即便真如梦里般，他与韩衍也不过一年有余的相处时光，更何况若是前世的事情一切提前，也未尝不可能。

“你说，若是我死了，你会伤心么？”钟离不禁问道。

前世，韩衍怕是都不知道他离开人世了吧，若是后来知道了，会去他坟前吊念一二么？

“胡说什么！”韩衍面色沉重，指间力道加重。

“嘶…疼…”钟离上身往后缩了缩，捂住自己的嘴，幽怨的看着韩衍。

韩衍没半分疼惜，只沉声道，“知道疼就好，这种话不许乱说！”

“可万一呢，万一…你会难过么？”钟离追问道。

“没有万一，阿离，我说过你会平安顺遂，长命百岁的，你忘了么？”韩衍拉住钟离的手掌摊开。

钟离自然记得，他带韩衍回钟府那日，韩衍曾给他看过手相，说他不是短命之人。

“世事无常，很多事情即便你尝试改变，可终是抵不过造化弄人。”钟离低头看了看掌心。

“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些大道理？”韩衍抚了抚他的头发。

钟离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迷离的神情变得坚定，“我怕有些话来不及说，就没有机会再开口说了。”

见韩衍收起笑容，回视他的目光，似在认真聆听，钟离张了张嘴，“我倾心于你。”

终于说出口，即便韩衍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淡淡的看着他，钟离也并没觉得难堪，他知道韩衍对他无意，可若现在不说，等到他病死时，也会像前世那般不甘心吧。

“我这话你听听就好，不必放在心上，日后，你我还是师生关系，不用觉得为难，我…我就是那么一说。”钟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里却是满是酸楚。

“阿离可想清楚了么？真愿当一个断袖，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韩衍问这话时，眼睛牢牢的盯着眼前少年。

钟离一愣，似不明白这话是何意。

“你还小，怕是有些事只图一时新鲜而已，今日的话，我不会对旁人提起，你可以好好想想到底想要什么，再来对我说。”韩衍轻声说道。

这是不相信他的爱慕么，又或者只是不屑他的情爱，所以不去理会。钟离看不懂眼前人，也听不懂那一番说教的话语。

“我去看看别处都安置好没？”钟离不想再待在屋内，他转身快速走出房门。

身后，韩衍也并没叫住他，任他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