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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爱卿神山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老狼王耳目众多,吴悠公司改朝换代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老狼王的耳朵里。

老狼王一震,怎么回事儿?要猎杀的肥牛不是瘦老板吗?怎么会突然改成吴老板?擅自改变上级作战命令,这在战场上是违反军事纪律的,哪怕你打了胜仗,也一样的军法从事,该罚的照样罚,该撤的照样撤,甚至该枪毙的也照样枪毙。自古道军令如山,违令者斩。哼,反了不成?

老狼王当即操起手机追查灶王爷,灶王爷一问三不知。

老狼王只好厚着脸皮接通玲儿的手机。

玲儿一声“不知道”,随即粗暴地挂机。

那一声“啪”的挂机声,让老狼王觉得仿佛是玲儿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的耳光声,老狼王愣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后,老狼王预备把怒气和怨气以雷霆之势撒在天仁身上,噼噼啪啪地按键,按到一半,又停住了。

老狼王坐下沙发,喝一阵茶,抚弄一阵茶几上的梅花,再次接通天仁的手机,声音里透着平静和慈祥,说:“天仁啊,好久没见到你了,我马老头子挺想你的。呵呵呵,啥时候有空来我家里坐坐?呵呵……那好,那好,我等你,我等你。本来今晚有两位上海市委刚退下来的领导说好要来我家里看我的,我这就把他们推掉,我这就把他们推掉,我等你,我等你。”

晚饭后,天仁到陆家嘴正大广场底楼易初莲花买了腊肉、香肠、水果,算是贺年礼物,前往老狼王家里。

来到老狼王的家门前,天仁敲门。

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开了门,说:“你是天仁哥?我爸爸正等着你。”

天仁一惊,爸爸?你就是老狼王的儿子马小玉?不会吧?老狼王仪表堂堂,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龙种生出个跳蚤,生出个阿斗。

天仁一边脱鞋进屋,一边忍不住再次偷眼瞄瞄阿斗。

朝天鼻像大猩猩,下雨天可以接雨水;遮阳额象南极仙翁,太阳天足够遮阳光。更有一头黄毛,孙悟空见了你也会甘拜下风:嘻嘻,阿斗老弟,你那一头黄毛可比俺老孙的还要黄,俺老孙也得叫你猴哥。快快告诉俺老孙,你是在哪儿染的?俺老孙也去染染。

呵呵,就这么副尊像,怪不得鸭嘴兽老说你是个饭桶。

天仁脱完鞋,立起身来,往客厅里走,再次想起老狼王说的关于阿斗的母亲牡丹花的话来,心想你阿斗真的是老狼王的亲生儿子?掌嘴,这个念头对老狼王实在是不恭。

天仁坐到沙发上,阿斗替天仁上一杯茶,进里屋去叫他爸爸。

老狼王出来,一边向天仁点头,一边对他儿子阿斗说:“小玉,你出去一会儿,待会儿叫你。”见阿斗出门后,老狼王转过头来,对天仁抱怨道,“成天就知道上网,正事情不干,我得找个人来为他托付终身。”

“马先生,您这就多虑啦,小玉不会自己去找女朋友?”

“女朋友?哼,谈了有一搭没一搭,全部圈起来可以开一个奶牛场。”

“呵呵,有本事,有本事。”

“本事个屁。天仁,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一个人单打独斗是不行,不如……”老狼王停住,让天仁自己去领会领导的意图。

天仁脑子拼命领会,也领会不出领导的意图。天仁毕竟没在官场上混过。

见天仁半天不说话,老狼王稳不住了,说:“吴悠公司变更到你名下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马先生,对不起。我不是不想事前向您汇报,是……”

老狼王手一抬,阻止住天仁,愠怒道:“我打玲儿的手机,玲儿也说不知道。军事命令当然不能让人人都知道,哼,他姓张的以为自己的翅膀长硬了。”

天仁唬得一哆嗦。玲儿?!玲儿当然不知道。军事命令当然不能让人人都知道——这不是上次老狼王跟我谈起八思巴文时我说的原话么?老狼王记性这么好?好,既然你断定是鸭嘴兽向我下的军事命令,那我就把责任全往鸭嘴兽身上推。

天仁吞吞吐吐地说:“也许,张总……有张总的考虑。”

“吴悠公司的事情,我们不去谈它,反正我也老了,人家不要我了。”老狼王仿佛是个年老失宠的怨妇,满肚子怨气,端起杯子咕噜噜喝茶,好把肚子里的怨气冲走,排泄掉,“他姓张的,当年可没把我的门槛踏破,哼。”

天仁赶紧表忠心:“马先生,您多虑了。这一段时间我确实太忙,以后我会一有空就来您这里坐坐,听您讲历史,听您讲你打仗的故事,我从小就喜欢听打仗的故事。”

“……”老狼王眯缝着眼睛俯身端详茶几上的梅花。

“小时候,我老爱听我外公讲他年轻时当牛贩子的故事。有一次,山路上遇到几个土匪想抢他的牛,他愣是一个人把那几个土匪打跑了,他的牛也帮着他用牛角去顶那几个土匪。这个故事我不知道听我外公讲了几百遍,总也听不厌。呵呵,我外公打跑几个土匪的故事哪有你马先生指挥千军万马打跑日本鬼子打跑老蒋的故事精彩。你马先生一出道,就刀劈四个东洋鬼子,哎,伟哉蒙古郎,刀劈小东……”

老狼王抬手阻止住天仁继续朗诵下去,心里又舒服了,说:“今天我们不讲故事,讲点实在的事情。瘦老板的工厂,你们……不要啦?”

天仁心中颤栗了一下,老狼王自始自终都死死地盯住了瘦老板那头肥牛,低声应道:“要。瘦老板的工厂公示拍卖的法院公告见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张总把所有围堵人马都安排了。我向张总建议说,吃下瘦老板的工厂后请你家小玉去做法人代表。”

老狼王微微一笑,松一口气,说:“让小玉去做法人代表就免了吧,他不是那块料,跟在你天仁哥后面有口饭吃,我也就没啥后顾之忧了。那你们已经吃下吴悠公司了,还有钱去收购瘦老板的工厂吗?”

“放心,大不了就用吴悠公司……哦,现在叫神山公司再去银行抵押贷出一笔款出来,张总在安排,我也在想办法。”

“你说这些我不懂,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只要结果。”

“结果……马先生,您放心,对小玉的安排恐怕比您预期的还要好,到时候还是由张总亲自向您汇报吧。”

“张总?哼。天仁啊,您就把小玉当着您的兄弟吧。”

“马先生,您这话说得……”

“我就这么个儿子啊,天仁老弟啊,您……”

天仁赶紧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向老狼王敬去,阻止住老狼王说下去。

老狼王放下茶杯,起身去门外。

不多时,老狼王回来,身后跟着阿斗。

老狼王命令阿斗道:“小玉,以后跟着你天仁哥。”

天仁连忙站起来。

小玉嘟囔着嘴向天仁鞠一躬,说:“谢谢天仁哥。”慌得天仁连忙也鞠躬,老狼王连连摆手,阻止住天仁。

天仁连一句承蒙错爱的面子话还没说出口,就蒙老狼王托孤,接手阿斗。

天仁坐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跟小玉说什么。

老狼王问:“新公司股东会成员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已经在昆山市工商局注册登记了。”

“不是问你这个。”

“哦,好像还没有,听张总的安排。”

老狼王再次愠怒道:“听张总的安排?哼,你是法人代表,你难道连一点儿自己的主见也没有?”

“我……我……马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保荐小玉加入新公司股东会,如果张总不同意,我宁肯不当这个法人代表,不参与新公司。”天仁说完又后悔了,吃下瘦老板的公司后,新公司股东会成员就鸭嘴兽和我……哼,到时候再往鸭嘴兽身上推。再说,把你家阿斗抬进神山董事局高供着,每年白拿董事津贴100万,不是贬官,而是高升,你老狼王不该有怨言,哼。

老狼王脸色和缓下来,安抚天仁道:“不用这么诅咒发誓,小玉你就多担待着点儿。”

“好的。”天仁低头应道,奇怪今天老狼王跟自己怎么会这么生疏?这么客气?自己在老狼王面前也坐立不安。忽然明白,老狼王今天是在求自己,自己跟老狼王的关系曾经是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士兵。今天,忽然间调换了位子,将军变成了士兵,士兵变成了将军。刚刚坐上将军位子上的士兵看到曾经统帅自己的将军向自己拱手称臣,一时间慌了神,不知抓拿。

天仁连忙换个话题,说:“李校长让朵玛传话来,说他回国经过上海时确实见过陈毅元帅,不过,其他细节他就记不清了。”

“哦,记不清就记不清吧,几十年过去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再说李校长跟我马某人走的完全是两条路。”

“那倒是。”天仁应道,闷坐一阵,感到该跟老狼王要说的话也说完了,尴尬得很,起身告辞。

老狼王要阿斗送送天仁。

阿斗一直送天仁到小区大门,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天仁几次阻止阿斗,阿斗也不肯回去,一直跟到浦东南路,阿斗还跟着,仿佛真的像他老子说的那样:从今往后,托付终身,跟定天仁。

没他老子在身边压着,阿斗的话也多起来,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天仁哥,前几天,贝克汉姆跟他的队友在曼联主场又上演了一场双鬼拍门,简直绝了。上次在德国世界杯上,贝克汉姆跟他的队友莎士比亚也上演了一场双鬼拍门,那次球是踢进了球门,可惜,英国队没得冠军。”

“莎士比亚?小玉,你也踢足球?”

“我不踢,可我是个球迷,是贝克汉姆的铁杆粉丝。每次贝克汉姆一出场,我就要赌贝克汉姆赢。”

“那这次贝克汉姆赢了吗?”

“嗨,赢个鸟,他姓贝的可害得我输了不少钱。嘘,这话你可千万别传给我老爸听。”

“不会。我在大学里也踢球,在场子上奔跑抢球那种快乐,哎,现在想起来脚下就发痒。”

“走,天仁哥,我们到前面那家球尊酒吧去坐坐,我请你。我经常到那里去,那里的美女可多啦。”

天仁随阿斗走进球尊酒吧。

天仁扫一眼大厅,果然热闹,怪不得阿斗会此间乐,不思蜀,常常来这里。

天仁心想,酒吧向来是女郎集中营,更是女狼集中营。有的是正常的时髦女郎来这里消磨时光,展示身段。有的就不一样了,是女狼,有可能是跑来蹭酒喝的,有可能是跑来打猎的,有可能是跑来钓金龟婿的,有可能是跑来随口叼一头公狼回去胡乱对付一个晚上的。阿斗,你也常常来这里?没女狼叼过你?不会吧?

呵呵,我天仁曾经也是酒吧的常客,我懂。

天仁和阿斗刚一落座,就有一头女狼借服务员小姐的口向他们两个发来英雄帖。

服务员小姐低声对阿斗说:“小玉帅哥,那边那位单身女郎邀请你和你的朋友跟她拼桌。”

天仁侧头一看,随口道:“不用。”

阿斗向服务员小姐点了瓶芝华士。

服务员小姐刚一转身,阿斗低声对天仁说:“那边那个女郎一直往我们这边瞅,好像是个新来的。”随后,也不征得天仁的同意,起身往那头女狼走去,仿佛是个猎手要去徒手擒狼。

天仁知道,其实,人家女狼早为他设下捕兽网。

天仁一边脱外套,一边心想阿斗还蛮会待客的嘛,比我天仁强多了,将来新公司里可以安排你一个礼宾司司长的职位。看来阿斗等于阿拉伯数字里的零,没有你,我的任何加减乘除都做不成。

不多时,阿斗成功地把那头女狼擒来,一把按女狼坐到天仁身边,命令道:“好好陪陪我们天仁哥,他是我们公司的法人代表。”天仁连连向阿斗摆手阻止。

阿斗坐回原位,两颗眼珠子胶在女狼胸脯上,闪着绿光。

女狼阳光靓丽,双峰微颤,并不怯生,笑盈盈招呼道:“嗨!天仁哥,我叫灵灵,重庆来的山城妹子。天仁哥,怎么没把女朋友带来呀?是不是想走私?”

服务员小姐端来一瓶芝华士,天仁付钱,阿斗不争单。

服务员小姐很快回来,把零钱和发票递给天仁,又递上一张存酒单,说:“先生,您可以先填张存酒单。万一今天喝不完,下次再来喝。”

山城妹子一把从服务员小姐手里夺过存酒单,麻利地填上,揣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动作职业得很。

天仁一笑,果然是头女狼——山城女狼。

山城女狼转头对天仁笑盈盈地兜揽下一张订单道:“下次天仁哥来我请客,这张存酒单我暂时帮我们天仁哥保管着。”

“是不是天仁哥帅气,你就只招待他。灵灵美女,你也要记住我的长相哦,下次可别请错了人。天仁哥还是我给你带来的呢。”

“你那长相,格老子,还用得着记?嘻嘻,开开玩笑啦,帅哥哥,来酒吧就是寻开心的嘛。”

阿斗笑,对山城女狼衣服的面料发生了兴趣,两个指头隔桌去山城女狼半敞开的衣领处捻住翻看,赞叹道:“这是什么料子呀?蛮高档的,蛮好看的。”

山城女狼很敬业地一把握住阿斗的手掌,往下一压,弹起,笑盈盈问:“帅哥哥,你是说衣服下面的蛮高档蛮好看吧?喏,这里是枇杷山,这里是歌乐山,中间是三峡。”山城女狼另一只手特意把个哥字向空比划,要阿斗注意写法。

阿斗急问:“没沙坪坝?”

“你自己看不到嗦?一身坡坡坎坎,哪儿是沙坪坝?”山城女狼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歌乐山和枇杷山作势往前一挺。

天仁笑,笑山城女狼那一口重庆椒盐普通话。

山城女狼也笑,笑得颇自信,笑完了,问阿斗:“格老子,咋个你的熊掌黏到人家的歌乐山上了哦?不想下山了嗦?”

天仁这才注意到阿斗的一只熊掌果真还黏在山城女狼的歌乐山上,微微揉捏。

阿斗缩回手去,转头报告天仁道:“是真家伙。”

“哦,你小玉原来是在帮我验货?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山城女狼追着小玉缩回去的手,不依不饶,审问阿斗:“啥子真家伙假家伙?你是从白公馆里头放出来的嗦?好久没开过荤?看你那么小,该不会还是个童子鸡?”

阿斗抗议道:“我是童子鸡?你才是吧?是只重庆辣子鸡!”

天仁忽然感到恶心,故意损重庆辣子鸡:“那你的渣滓洞呢?”

“那叫男温泉,不叫渣滓洞。”重庆辣子鸡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指头去天仁手心处比划个男字。

未等重庆辣子鸡比划完,天仁连连甩手,仿佛生怕鱼腥沾在手心。

三个人碰起杯来。

天仁这一段时间,身心疲惫,好像真的正如发财痣所说的那样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苦衷了,心头莫名其妙感到重担泰山般压来。今天,偶然走进酒吧,听到重庆辣子鸡的插科打诨,心情放松下来,牢骚也出口了,自己对自己抱怨道:“开公司难啊,要是有谁给我五千块月工资,我宁肯去打工。”

重庆辣子鸡叹气道:“我们是没得办法的人,工作也找不到,靠得住的男人也找不到,哎。”重庆辣子鸡一边说,一边向天仁贴身紧逼,把自己的歌乐山靠上天仁的肩头,仿佛只有天仁这个男人的肩头才靠得住似的。

天仁没好气地为她亮出路标,说:“你有的是办法。你是女人嘛,女人总会有办法。男人要说没办法那才真叫没办法,要不怎么会叫难人?你前面这位帅哥,他的路子可多啦,连我都要向他寻求庇护。他今晚要是向你支两招,包你不愁吃喝。”天仁也学重庆辣子鸡的样子,去重庆辣子鸡的掌心比划个难字。

重庆辣子鸡终于明白眼前的黄毛才是个有来头的公子哥儿,自己身边靠着的帅哥其实是黄毛的马仔。看来,今天晚上爬上我的歌乐山的有可能是黄毛?没办法,干了这一行体力活儿。

重庆辣子鸡上半个身子慢慢变软,缠向天仁,嘴巴却硬起来:“那要看他支啥子招哦?有的怕是不一定哦,怕是要小妹来支他哦。”

小玉隔桌向重庆辣子鸡讨饶,也操重庆普通话说道:“我莫眼,我莫眼。我一泡温泉,脚杆就发软,变成个弯弯,哪儿还爬得上歌乐山?”

重庆辣子鸡问天仁:“你们是一家公司的?”

“不是……是。”天仁应道,转头问阿斗,“你说,是不是?”

“嘿嘿,现在不是,以后会是。嘿嘿,听你天仁哥的安排。”

“对,我们要组建一家很大很大的公司,会有很多很多能干的人加盟,面前这位帅哥将是我们公司的一根台柱。呵呵,其实,任何公司都是所有员工的。”天仁说完,举起杯子,自顾自抿一口,示意重庆辣子鸡自己喝。

阿斗也端起杯子,自顾自抿一口,布道般演说起来:“天仁哥你说对了,任何公司都是所有员工大家共同的。试问,他老板有那么大能耐?所有公司赢利都是他一个人创造的?只不过最后都归到某一个人的名义下罢了。因为上帝知道,一旦让人们创造了多少就拿走多少,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增加更多的穷鬼,酒鬼和嫖客。所以,上帝就让某个人来替我们管理资产。可是,绝大多数老板都以为那些财富真的就是他一个人的了,放到公司账户上还不放心,要想方设法转移到自己的私人户头,觉得这样更保险。至于怎么样转移倒是一点儿也难不倒他,他有的是办法。殊不知这是偷盗,是扒窃,是抢劫。”

阿斗雄赳赳地布道,一脸正气,仿佛他是上帝的凡间财务总监,下凡来替上帝监管凡间资产。

天仁一惊,阿斗的布道听起来怎么这么刺耳?我怎么成了个替你支付嫖资的账房先生?公司的钱也不是你在挣啊,我也没转移过公司的资产啊,没那必要啊。莫非你阿斗是在替你家老子来查账?你到底是在哪个课堂上从教授嘴里捡来了这么一根烂骨头,现在掏出来乱砸?是哪个混账教授这么教你的?多半教你的不是那个教授吧?

天仁心里打个寒战,看来我小看了阿斗。刚才,他把莎士比亚说成贝克汉姆的搭档,莫非是故意在我面前装个大智若愚?瘦老板的工厂吃下来后肯定还有的吵,鸭嘴兽的担心不是全无道理。

重庆辣子鸡对阿斗的布道不感兴趣,只对阿斗布道中出现的一个词汇嫖客义愤填膺,毛了,吼问天仁:“我最恨嫖客啦!那些个老板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什么都能买到?哼,天仁哥,我问你,感情能买到吗?”

天仁不想跟阿斗争辩,更不愿过早地跟阿斗发生正面冲突,顺着重庆辣子鸡的话拐弯道:“感情感情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钱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还是用来买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把稳点儿。男女感情得找个地方生根,才站得稳,立得住,嵌得牢。感情感情,就是杆杆上的情。男女感情就是男女杆情,杆情怎么买不到?去,到对面的帅哥身上给我做个示范。” 天仁由虚而实论证,逻辑严密,推理准确,待立论立住脚跟后,对空比划个大大的杆字。

重庆辣子鸡去天仁胸脯上擂上一拳,起身绕过桌子,坐到阿斗身上,坐得很稳,腰肢扭上两扭,座墩儿往下猛坐两坐,示范给天仁看:我身上有供男人生根的地方,能让男人站得稳,立得住,嵌得牢。

重庆辣子鸡边扭边嚷:“嘻嘻嘻,一个小孩三寸高,头戴钢盔挨一刀,身披黑围腰。”

阿斗透不过气来,脖子梗起来,模仿火车车轮连杆活塞运动的样子,身子往上连耸两耸。

重庆辣子鸡伸手往下一摸,笑话阿斗道:“棒棒军。”

阿斗和重庆辣子鸡打闹起来,嘻嘻哈哈。

天仁对阿斗生出恶心来,闷头喝酒,自己明白恶心的原因倒不是因为阿斗跟重庆辣子鸡搅得黏糊。

重庆辣子鸡跟阿斗打闹一阵,转头劝天仁:“开心点儿呀,帅哥哥耶,来这里是来寻开心的耶。来,小妹陪你……干!”重庆辣子鸡干字的发音,用的是汉字拼音里火辣辣的四声。

“我可不想干。”天仁的干字,用的也是四声。

“怎么干?”阿斗的干字,用的还是四声。

“干都不会?嗯哼,我干……给你看!”重庆辣子鸡一仰脖子,把一大杯芝华士干了,也把大半个雪白丰腴的歌乐山直挺挺抵向阿斗的脸上。干字,重庆辣子鸡用的依然是火辣辣的四声。

阿斗一把推开重庆辣子鸡,“嗖”地立将起来,说:“再去拧一个回来。”果真很快拧了一个回来。

天仁一看,这头女狼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再一听女狼的自我介绍。哦,来自大连,如果让你穿上比基尼往大连湾蓝色海水里一泡,身边肯定立马就会引来一大群公海豹围着你打醋架。

大连女狼坐到天仁身边,端起阿斗为她斟满的酒杯,招呼道:“来,大家一起干。”干字终于回到跟喝酒干杯相关联的一声。

阿斗端起杯子,对天仁表忠心道:“天仁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跟着你好好干!”干字的发音又回到了跟喝酒干杯不相关联的四声。

未等天仁端起酒杯,重庆辣子鸡早已经将自己手中的酒杯跟阿斗一碰,撒娇道:“人家也要跟你干呀。”干字的发音也回到了跟喝酒干杯不相关联的四声。

大连女狼受到重庆辣子鸡的提醒,扭身邀请天仁道:“来,帅哥哥耶,小妹今晚陪你干~呀。”干字在大连女狼的嘴里居然也拖长成了悠长婉转的四声,配合着波浪般婉转的干字,大连女狼的腰肢也狼腰般扭向天仁。

重庆辣子鸡黏在阿斗身上,浪声哼唱:

昨天晚上有个贼,

爬到我的床上睡,

我也不知道,

她是谁?

她说她叫叶子楣,

来自香港尖沙咀,

今晚陪我睡,

不收费。

阿斗抱着重庆辣子鸡,清口水啪嗒啪嗒往下淌,问重庆辣子鸡:“不收费?吃白宰鸡啊?”

重庆辣子鸡又唱:

歌乐山上好风光,

男温泉里赛神仙。

妹妹陪你放礼炮,

哥哥莫吃自助餐。

天仁闻所未闻。哟嗬,重庆辣子鸡也会唱歌?我倒要听听你唱的啥子歌?抬手指指阿斗,命令道:“你,跟山城妹子来一场对歌会,我当裁判。注意,必须唱你们的战歌。喏,谁唱得好,这1000块钱战歌费就是谁的。”

天仁随手扔出1000块钱到桌上。妈的,你这个阿斗竟敢说老子转移公司的资产,还说老子偷盗、扒窃、抢劫。公司的钱本来就是老子在挣,老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回去向你老子报告吧,大不了瘦老板的工厂老子不要了。

“要得。”重庆辣子鸡即下战表,吼唱:

棒棒军,快上床,

我的心儿在荡漾,

那里早已成汪洋。

棒棒军一听,毛了,吼唱:

酒一喝多想那个,

妹妹就是解酒药。

得高歌处且高歌

能行乐时且行乐。

反正老板已埋单,

哥哥只管出炮火。

我的妹呀脱脱脱,

哥哥怕你嗦?

辣子鸡一听,也毛了,吼唱:

你的炮火有几多?

朝天门码头我见过。

去年八月发洪水,

妹妹硬是没虚火。

鸡公屙屎头节硬,

三刨两下你下课。

我的哥呀脱脱脱,

妹妹怕你嗦?

棒棒军再吼唱:

脱就脱,

哪个怕哪个?

金猴奋起千钧棍,

白骨妖精哪里躲?

重庆辣子鸡再吼唱:

脱就脱,

哪个怕哪个?

盘丝洞内擒猴头,

紧箍咒里你想活?

棒棒军和辣子鸡两人同时站起来,分别作势松裤腰带,但并不真脱,同声叫板:

“脱!”

“脱!”

“雄起!”

“雄起!”

双双拉开架式,个个吐个门户,妖精打架,誓决雌雄。格老子,好阵仗!

“哇呀呀呀!哎哟!”棒棒军扮一招饿狗抢屎式,猛扑到辣子鸡身上。

“嘻嘻嘻!断啰!”辣子鸡扮一招关门打狗式,膝盖往上一提,飞快弯腰一把夺走桌上摆着的1000块钱战歌费,“我赢咯!”

“哈哈哈!”天仁哈哈大笑。

一阵嬉闹后,重庆辣子鸡的存酒单白揣了,因为酒喝光了。

天仁示意阿斗该走了,重庆辣子鸡向天仁索要小费。天仁只好往重庆辣子鸡和大连女狼一人手里塞进几张百元大钞。

两条女狼接过天仁的钞票,一起身,底盘下几乎同时发出两声闷响,“噗——”,“噗——”,算是给空气中刚好滑入低音段的梁祝小提琴独奏曲打上两个休止符,逗得天仁掩鼻而笑,莫非你们两个的坐墩儿也是两台出租车?发动机启动,排气管先要排放尾气才能把你们两个载走?

阿斗急问:“天仁哥,把她们两个放生?”

“哈哈,你没听见她们两个身上有芥子毒气吗?” 天仁边笑边向门外走去。

呵呵,阿斗,我可不想跟你组成个黄金搭档今晚跟你来一场双鬼拍门将球攻入球门。重庆辣子鸡的球门可不单单是球门,而是朝天门码头:笑迎八方嫖客,喜泊五洲炮艇。重庆辣子鸡居然还说她最恨嫖客,呵呵,怪不得重庆辣子鸡刚才向我索要小费时火气那么大,我不点杀她,她今夜的收入至少要少掉两大千啊。

天仁走出酒吧,回头一看,阿斗居然没跟来,转身独自走向福山路,心中笑阿斗:

阿斗棒棒军,

你要顶住哦。

重庆辣子鸡,

拿你报仇怨。

扔进渣滓洞,

把你油榨干。

回到窝里,黑暗中天仁灯也不开,往席梦思上一躺,心中倍感孤寂,耳畔忽然响起妮玛和石榴花的歌声,反复叠唱:

……

滚滚红尘孽障多,

神山脚下妮玛候。

……

妹妹的心里面哟,

是没人踏过的草原。

天仁眼睁睁望着天花板,一张张面庞在脑海里幻灯片般闪过:玲儿……李校长……妮玛……朵玛……老狼王……阿斗……鸭嘴兽……比尔……

上海纸醉金迷,全城多少家酒吧夜总会,李校长,你知道吗?一晚上就要喝掉多少座图书馆。上海的胃口可真好,是海口,是血盆大口。纸醉金迷的上海,**大于精神的上海。

妮玛,你说错了,上海有老狼,有小狼,还有女狼。

朵玛,你还说要在李校长的学校前跳锅庄舞开篝火晚会迎接神山捐书会的到来。可惜,你的玲儿姐不来了。你的玲儿姐不来,神山捐书会群龙无首,自然就会作鸟兽散。到时候恐怕只有你的天仁哥一个人前来,你们还会为天仁哥一个人跳锅庄舞开篝火晚会吗?

你的天仁哥好累好伤心,你的玲儿姐不要你的天仁哥了,她嫌你的天仁哥变成了一头牲畜。

天仁心里感到阵阵酸楚,天天忙着厮杀,现在才偷闲舔伤,自己其实伤得很重,很深。跟玲儿的感情没生根啊?没感情啊?要不怎么会说断就断了?质本洁来还洁去,情不生根有也无。玲儿,愿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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