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盛如兰（七）

我最终还是来到了万圣阁，与方思明一起。

四月的春风并没有完全吹醒山野间的杜鹃花，在黄昏时分，依然能看到错落于山头扭动腰肢想要妖冶绽放的花骨朵。万圣阁坐落在一个无名小镇郊外的河边，微斜的倚在一座石山脚下。与其说它是一座阁，倒不如说只是一座废弃的小楼。小楼年岁已久，朱红的墙皮一寸寸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脊椎。没有人知道，这座小楼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从远处看，甚至丝毫没人可以察觉它的存在。

我们一路上遇到镇上的居民，他们对方思明似乎有惧怕之感，又有一丝谄媚之感。

“他们似乎很怕你。”我小声说道，不觉拉了一下方思明的衣角。

方思明凌厉的表情似有一丝缓和，一顿说道“你难道不怕我。”

我摇了摇头。我似乎感觉方思明嘴角若有若无的扬了一下，我想一定是我眼花了。等我仔细再看向那张温润的侧脸，依旧是那么冷冰冰的毫无表情。可我总觉得，这个少年似乎对我没有那么抵触了。

我不禁低下头偷笑了一下，握他衣角的手又攥紧了一些。

等我们走到山脚下能看到小楼颓败的屋顶时，方思明突然问我“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方思明突然瞳孔猛然放大，将我一把拉入他的怀里。同时向左方快速射去一把匕首。对面的人应声倒地，但仍然有一只快羽擦过我的脸颊，我用手下意识的摸脸，只觉火辣辣的好似削去一块脸皮。方思明低下头看我满脸是血，也不管再去看那名放冷箭的敌人。只脱下外袍帮我披上一把抱起我，向小楼轻功飞去。

我裹在他宽大的衣袍里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只觉耳边风声阵阵，但一会儿便落地了。耳边传来方思明清冷的声音，“朱雀何在？”

“少主”

“带他去医治。”说完将我粗暴的往前推了一把。

我摔了个踉跄，勉强站稳，等我将遮在眼前的风帽掀起来，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小楼的样子，这里更像是小楼的地下。这是个宽广的大殿，依靠山体形成的天然溶洞建成。虽到处点满火把，依旧感受得到一股股的阴风穿堂而过，火把不时抖动的幽光使人感觉毛骨悚然，仿佛照不见光的地方到处潜伏着伺机而动的妖魔。大殿之上空无一人，但依然可以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你背后阴涔涔的盯着你

那名唤朱雀的女子，此刻就在我眼前。但她衣着暴露，装束不像汉人，而更像东瀛人。我以前听师父说过，东瀛有一种忍者，喜欢着紧身的黑色网纱裤，裸露双肩。可面对如此暴露的装束，我还是不禁低下头，脸颊发热起来。

面对我的不自在，这名东洋少女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机械的抓起我的脸，观察我的伤口。

“少主。”少女漠然的摇了摇头。

方思明沉吟片刻，说到：“我去见义父，我希望我出来以后办好。”

“方。。。”还没等我话说出口，方思明已经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是”那名少女半跪在地上，恭敬的送走了方思明。接着抓起我的肩膀就将我拖出了大殿，与其说是拖，不如说提。也不知道她那纤细的双臂怎么会生出这般生猛的力道，我整个人都是悬空的被她提出大殿。

我整个人如同一只待宰的公鸡，面对这个单薄的少女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我只能强忍住面部的疼痛，一边挣扎道“放开我”。虽然我知道方思明让这名少女替我医治，可万圣阁这种阴森的地方老是让我想到画本里面的阎王殿，我猜想说不定他们会用什么歪门邪道给我身体种蛊虫，下降头之类的，想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更加挣扎起来。

那名少女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便手刀砍向我的颈部，使我昏睡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素净的屋子里，这里陈设虽然简朴却很雅致。但这里的陈设并不似当朝的风格，再一想到那名少女的装束，我想应该是，按照这名少女故乡的风格所陈设。万圣阁竟然如此近人情，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坐起身来，发现屋子里面空无一人，阳光从屋顶的漏缝里射进一缕微光，好似一把金色的宝剑劈开暗夜，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万圣阁似乎没那么阴冷了。

我摸了摸脸颊，发现左脸颊缠满了绷带，我看向桌子上的铜镜，里面的我如同阴阳脸一般有些滑稽。由于唱戏这一行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我几乎从来没有在脸上受过伤。小时候师兄弟们在一起追逐打闹，师父也从来不让我参与，怕我脸受伤。到如今脸终于受了伤，竟让我有一些新鲜与兴奋。

但兴奋之后，我又重新陷入了对未来深深的绝望与落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