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敲一扇不愿意为你开的大门是不礼貌的。”,门后传来你最熟悉的声音。
你不明白,已经掉漆生锈的铁门后怎么会传来你爱人的声音。
你有些发冷,往后退了几步,因为你的爱人已经死了,是自杀。
门后又传出他的声音,“但是还好,你遇到的是我。”
“嘎吱”铁门缓缓地开了条缝,屋内虽久未住人,但依然是整洁干净,里面通明的灯光照得你有些睁不开眼。
你握紧拳头,缓缓地走进门内。
(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你这么想着,心里似乎释然了一些。
“所以,你在哪里?”你自然地坐在沙发上,就如往日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你面前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别心急,来,先喝杯茶。”你仍旧看不到他,但空中漂浮过来的茶杯可以证明他的存在。
你在和他的关系中一直是主导的一方,而现在情况却逆转了。
你缓缓地接过茶,托在掌上,杯盖缓缓地掠过杯沿,缓缓拨去了浮在茶中的茶叶。
“你是要我和你一起陪葬吗?”你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就算他在里面下毒你也能很快死去,痛苦会少一些。
“你知道的,阿月,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好活着。”空气中传来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可以质疑任何人,但是不该是我。”
(小骗子。)你在心中腹诽着,在你眼中他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这也正是你喜欢他的原因。
“那么借你吉言,我可能近段时间都不会死了,我前几天刚去接受了移植手术。”你故意显出有些得意的表情,想试探他的反应。
“啊,是吗,那挺好的。”
空气中沉默了一阵,你只能开口道
“我今天来是来收拾你的遗物的,”你顿了顿,“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买的戒指在我床头的储物柜里,你戴着它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你甚至能想象到他会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你已经习惯了他的谎言。
“好。”
你起身,默默地往卧室走去。
你听到他在你身后自言自语,但你没听清。
“………………………”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
你熟练地打开床头柜,一入眼的便是被玻璃盒子封着的戒指盒。
(保存得还挺好。)
你笑了笑,但你没太在意,你知道这个小骗子的狡猾并不只在言语上体现出来。
“就这个吗?”
“嗯,”他沉默了一会,“你走吧,不要再回来。”
就在你快要走出门时,你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梁月,我爱你。”
“知道了,小骗子。”
你走出居民楼,发动汽车直驱医院,你前几天刚移植的大脑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正好收拾完他的遗物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梁月先生,您的身体情况很好……”医生犹豫着开了口,“…另外,您的器官捐赠者今天举行葬礼,您要过去看看吗?”
“好。”
你路过一家花店,进去要了一束最大的白玫瑰花,却在看到红玫瑰时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朵。
这枝红玫瑰没有去刺,你却紧紧地攥着他,玫瑰的刺扎破了你的手掌,鲜血一丝丝地从你的手掌里渗出。
(一开始就不在意的话就不会受伤了吧。)
你紧紧地攥着玫瑰,直到它折了枝。
下雨天,雨滴连成细丝,在一起纠缠、分离、相融,最终一同流入地底。放眼望去,一片片黑伞如乌云般排列密布,在雨丝中涌动着。
你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丝不苟的打扮在这肃穆的场合融入得自然。
你走上前去,想要看清你的救命恩人究竟长什么样,却在看清的一刹那愣住了。
文良月——你的爱人,你的器官捐赠者。
“先生?您是?”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向你询问着。
“我是他的朋友。”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是很想承认你和他的关系。
在确认了你的身份后女人就开始了回忆。
“良月这孩子从小就很乖,即使生在了这样的家庭,他也从没有抱怨过一句,”女人似乎陷进了过往的生活中,眼睛逐渐变得无神,“但他小时候即使一直因为家里的条件被嘲笑,他也不说,直到我偶然撞破他被同学欺负他才告诉我。”
“不过他上了高中后就慢慢变得开朗了,说是遇到了一个对他很好的学长,不仅教他学习,还给他送很多东西。”女人仍旧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孩子,慢慢地露出了微笑,“那时候他是真的开心,每次回家都要和我分享他的学长,还说要和学长上同一所大学,以后进到学长的公司里工作。”
女人望着天,眼里闪烁着的光芒似乎不能被这连天的乌云所阻挡。
“后来他终于考上了,他当时举着录取通知书笑得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说实话,我已经很久都没见到他这么开心了。”女人眼里的光芒慢慢黯了下去, 啜泣着,说话断断续续的,“他真的很努力,一直待在学校里学习,这几年回家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还有大好的青春,可是,为什么?”
女人越来越也激动,甚至揪住了你的领子,充血的眼睛好一会才缓下来。
“抱歉,我失态了。”
“节哀。”
你将自己顺路带来的白色花束轻轻地放在了坟墓上,深深地鞠了一躬,攥着手上的红玫瑰转身向外走去。
回家的路上你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位妇女所说的话,忍不住驱车驶向文良月居住的小区。
(还能再见到他吗?)
无数个相同的想法充斥着你的脑海。
你掏出钥匙开门,入目的却是一地的狼藉,房屋各处早已因为无人使用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只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桌上的茶杯仍旧在那,卧室的房门也是打开的,你疯了似的地往卧室奔去,带起了一片灰尘。
你急切地打开灯,在房间里四处翻找,终于在床头柜里翻出了一张确诊单——中度抑郁症,你觉得眼眶有些热,抱着床头柜上你和他的合照,眼泪止不住地落在地上。
“文良月,你真是个小骗子。”
你似乎又能看到他熟悉的,撒谎时的表情,笑着描绘出一个又一个谎言。
“我这辈子都在骗人,但我撒过的最大的谎就是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