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宫（2）

接下来是打坐运功。四个大弟子鱼贯进入练功房，在自己的席位前坐好，每个人面前放了一张白纸。慧小妹面无表情地扫视一眼众人，道：“我出去这几日，你们可都按时练吐纳之法了？”

女弟子们悄悄互递眼色，暗吐舌头。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吞吞吐吐地答道：“练……练了。”

“练了几日？时辰够么？”

没人说话了。吐纳之法是无论男女，所有弟子都不喜欢的一门功课，因为实在太枯燥了，几乎做不到心无杂念，亦难见成效。所以只要慧小妹一不在，大家就不免混混日子。

慧小妹自然心知肚明，也不多说，还是照常授课：“内功心法，最要紧是一个静字。神欲清而心扰之，心好静而欲牵之，是以心分神乱，力不能从一。无论哪家门派，练内功首要做到无听于耳，而听于心，而听于气，求其一源，方能养气。现在，各位闭目潜心，消除杂念，随我行吐纳之法。”

四人便乖乖闭上眼睛，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屋子里一片安静，绣花针落地都能听得到。可是她们再装得象，也逃不过慧小妹的眼睛，她只消瞄一眼，便知道谁在走神。

过了很长时间，所有人终于慢慢静下心来。只听慧小妹道：“气既养成，可试试驭气。”待众人都睁开眼睛，她将手一扬，并不曾碰着一物，放于面前的白纸已飞向空中。她再一挥手，白纸一裁两半。众人便学着她的样子，纷纷扬手，再扬手，然后拍桌子、捡纸。没有一个人能够完成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

慧小妹站起身，道：“养气不能专心，驭气便不能从心所欲。一张纸尚不能摆布，日后与人交手，谁又会配合你们演戏？今日的课业，便是将这张纸驭向空中。七日后还练不成的，面壁一日，不得进食。”说罢，顾自飘然离去。

她每天教得不多，但女弟子们却最怕她的课，因为最难练，好不容易学会一点，下一个内容又是千难万难。她一走，练功房里立即嗡嗡声四起。这次慧小妹教的内容格外的难，不象以往，好歹还循序渐进。弟子们不免互相倒起苦水来。

“唉，我情愿练剑。练拳也行。除了她那个冰美人，谁能那么长时间心无杂念的！”

“是啊！其实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可心就是静不下来，太难了！真奇怪她怎么可以，对什么人都不动心，听说连林香主她都不喜欢。”

“你糊涂了，林香主是宫主的人，哪轮到她喜欢？”

“真迟钝！你看不出林香主最近老跟她献殷勤么？真让人羡慕呢！”

“哎，林香主要是能跟我好一阵，我愿意拿任何东西交换。”

“别犯花痴了。唉，可惜了这桃花运。哎，你们倒是猜猜，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啊？”翠袖刚一说完，便吐了吐舌头，把张樱桃小嘴捂了起来。

“不要乱说哦！”彩虹冲她们道：“你们自己修为不够，老想着林香主，练什么能成？慧阁主是咱们铜雀宫的顶梁柱，哪次冲锋陷阵不得靠她！你们还不好好学着点。”

翠袖白了她一眼，道：“慧阁主是能打，可韩宫主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慧阁主打了半天，还不及凤阁主飞个媚眼，那些男人就乖乖听话……”

“什么呀！”彩蝶道：“凤阁主也有摆不平的事情，最后还不是得靠慧阁主的武功摆平！”

“切！”翠屏反驳道：“慧阁主也不是天下第一，光靠打，咱们哪有今天？还是凤阁主的媚术厉害好不好？不动刀兵，就搞定多少事！”

几个人吵吵嚷嚷，自然没有定论。其实她们虽然各护其主，内心的想法是差不多的：武功和媚术都很重要，只是慧小妹太过极端而已。铜雀宫是一个欢爱之所，男弟子就是女弟子的仆人，是玩伴，甚至，是玩物。每个女弟子都有自己的相好，这在铜雀宫不仅不禁止，反而是得到鼓励的，甚至，韩宫主会定期教导她们如何去做。只有慧小妹从不碰任何一个男弟子。

对于慧小妹来说，练功习武才是她的日常生活，只有沉浸在武功里，她才觉得充实、自信。教完弟子，她还要回到自己的兰心阁，独自练功。只是今天，她的状态非常不好，一向心如止水的她，却心潮起伏，才要入定，眼前便出现昨晚的场景。林之几次三番要去搜索，都被她拦住，以宫主要回来沐浴为由，让他去调制蜜油香粉。然而如此放了游晚虬，这次的行动等于败露，虽然他一时没有证据，但对自己来说，无疑是十分被动的。他会向官府告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