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星回来了

兄弟两人的脚步，同时停在旧式老屋门前百米的距离。四周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屋前的大槐树在风的鼓动下，不断飘荡着枝叶，发出‘呜呜呜’的声响，似乎它们此时心中忧伤一样。

成二有看见木屋那秒，被甜乐儿一通电话抚慰略平稳的心情，又一次莫明的慌乱，甚至还有些小难以言说的刺痛。

从小到大，这样的感觉是第一次，他快步走在前面，成三有立刻跟了上去。

木屋的门静静的关着，成二有看看四周，这样的安静令他心中慌乱感更加重，：“奶奶，我和三有回来了。”他大声喊，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静止的空气。

门被他急切的推开，入眼的画面，令他愣在原地一秒，立刻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老太太。

“奶奶，怎么了？”他眼里装满疼痛。

老太太缓缓睁眼，看到他时，干瘪的嘴唇无比慈爱的上扬。

“我的阿星回来了。”她干枯的手，抚上成二有的脸庞。成二有眼里的泪一滴两滴接连滚落。

“小子，都快三十了，怎么还这么爱哭！不许哭，走前能见到你，我就能安心了！”老太太干涸的手指，轻轻抹着他的眼泪。

成二有急忙抬手抹掉眼泪，抓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我送你去医院。”三有终于从愣神中醒来，立刻上前与成二有一起将老太太扶起身，打算送医院。

“不用送了，我吊着这口气，就是在等你们回来。”

“奶奶”兄弟两人泪不断涌出。

一声‘奶奶’，唤起儿时的记忆。孤单害怕的夜晚，老太太出现在他眼前，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头，说‘不要怕！’。

“两个傻小子！阿星，奶奶该走了。以后难过的时候，可以大哭，但一定不可以浑浑噩噩过日子。你妈妈说，你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转世，所以她给你取名叫巨星，奶奶也希望你能活成天上最亮的星星。”老太太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原本还有些平稳的呼吸，此时一阵急促，紧接着弱下来。

三有急了，大喊：“奶奶，奶奶……”老太太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庞：“孩子，奶奶对不起你！”

三有接连摇头：“不，奶奶，跟哥在一起，我最开心，找不到爸妈也没关系。奶奶，我们去医院……”哭得像孩子的他，话落就要抱起老太太。

二有阻止了他，：“三有，我们坐着陪陪奶奶！”三有听话的坐下来，两双手紧紧握着老人的手。

老太太嘴角含笑，手里的温度越来越凉，原本起伏的胸口，频率越来越低，最终归于完全的平静。

二有的眼泪，如同失控的水笼头，不停的往外流着，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有眼泪默默的流着。

三有的抽泣声，在屋子里回荡。

太阳从正空到西下，成二有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未曾改变。

三有顶着肿得像灯泡的眼睛，从门外进来：“哥，我已经联系火葬场的人，他们在来的路上了。”

成二有依然愣愣的坐着。成三有眼眶又开始发红，他坐到成二有身边：“哥，奶奶说难过可以哭，但不可以浑浑噩噩。”

成二有抬眼看向成三有，眼眶被红血丝侵占，眼周跟成三有一样红肿不已。整个人跟早上刚到时的状态比起来，短短的几小时，他如同过了几年一样，脸色与眼神，与自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都覆盖上了浓浓的忧伤。

“二哥，来我们先把奶奶抱去床上。”三有说。

成二有点头，兄弟两人把老太太轻轻抱放到床上。

“扫把星，终于把你奶奶也克死了。”一道粗而不讲理的声音传进两人耳朵。成二有眉头一拧，转身看向门口处，男人五十多岁，大腹便便，满脸胡茬，成二有本就血丝满布的眼睛，更加的红起来。

成三有：“叔叔，你不可以这样说哥！”

“哼，关你什么事？”男人大步迈进来，看到床上的老太太，作势就要跪下，成二有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假腥腥了，走！”他看着男人的眼睛里，似乎有成千把利刀，要将眼前的人活剐一样，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盆冰水，要把男人浇个透。

“老成，早就说过，应该与这小子断绝关系。现在连老太太都被他克死了……”尖嘴猴腮的女人，大步走进来。

“滚出去！”成二有眼神扫向还未走到跟前的女人。女人脚步顿了一下，眼白上翻，脚步未停。

成二有大步走向她，伸手拎住女人胳膊，直接拎出门外。他转头看向屋里的男人，男人恨恨的看着他，双手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女人脚一跺，手指到男人鼻子上：“成大毛啊、成大毛，你他妈的怎么就这么孬，看看那扫把星，他都比你有骨气”。

“闭嘴！”老成一声大吼，女人还想说什么的，都咽了回去。

成二有进屋，与三有两人打来水，拿着毛巾，一点一点帮老太太擦拭着脸，边擦着，眼泪边流。

记事起，隔一段时间，他都会被无情的父亲，赶出家门一次，每一次他害怕得抱着自己蹲在街道或是其他地方的某个墙角时，奶奶总会出现在他身旁，告诉他不要怕。

她温暖的手牵着他，回到她的家。无数次尖酸刻薄的继母为难他，欺负他时，奶奶总会及时出现，对着那女人一顿痛怼，直到她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他生命里，第二个最爱他的人，就这样被无情的岁月带走，泪在回忆反复刺痛下，流得更加汹涌，抽泣声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带着浓浓的难过。

一辆车在门前的大槐树下停稳，两名穿着火葬场工作服的人快速下车进屋。

三有带着两人走到床前。成二有抹掉眼泪，又伸手理了理老太太的头发，才转头大步走了出去。

工作人员已经将老太太尸身装上车，三有先一步上了车，他看向靠在槐树下的二有：“哥，走吧，我们送奶奶一程。”声音哽咽无比。

成二有抹了把眼泪，跟着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