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曦站在CT室外,看已经昏迷过去的庄恕做着脑CT。结果出来后,脑科主任拿着报告单跟她说:“庄大夫已经完全恢复了,但仍可能会有一些记忆偏差,并无大碍。”
陆晨曦这才放下心来,除了庄恕失忆后这么直白的表白外,陆晨曦这才觉得这段时间里有了一件像样的好事。
庄恕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仍有些发痛的脑袋,
窗外阳光铺洒下来,格外温暖而刺眼,庄恕心里冷得却像冰窖。
自己....先是出了车祸,然后在什么也不记得的情况下跟陆晨曦告了白?!
这可了不得,庄恕顾不上他身上穿的病号服,起身披上外套就往门外跑。
迎面正撞上陆晨曦:“着急忙慌干嘛去啊?”
庄恕没说话,陆晨曦一步一步往前走,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最终退回到了病房里。
“又失忆了?检查单上明明都没问题了。”陆晨曦看着他,“庄恕?”
庄恕还是没回答。
“要不我再带你去耳鼻喉科看看喉咙?怎么说不出话来了?”陆晨曦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那个....我之前说的那些....”庄恕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往下说,“你别在意啊。”
陆晨曦哑然失笑,敢情他是因为这才难以启齿啊。
“我为什么不在意啊?我好不容易听见庄大教授这么直白的表白。”陆晨曦捋了捋庄恕略微翘起的头发,“要不你再说一遍?”
“.......晨曦,如果你真的喜欢,”庄恕突然冒出这一句,“我可以改。”
陆晨曦的手停在半空中,原来,人真的可以敏感到这种地步。
谁能想到全美前十的胸外专家会为了一个女孩子敏感到骨子里呢?
这个习惯大概源于三十年前吧。
陆晨曦突然就想起了庄恕未出车祸前,有一天临近深夜自己去客厅偷吃东西时庄爱华给她打的电话。
他开头的一句话就让陆晨曦神经紧张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
这个“是谁”不言而喻,只是陆晨曦正觉得庄爱华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时候,又听见他笑着说了句:
“谢谢你帮Owen走出他的阴影。”
“我给你讲讲他童年的故事吧。”
陆晨曦不自觉地就握紧了电话。
“我第一次见到Owen,是扬帆带我去的,在嘉林当地的一个孤儿院,当时他得了肺炎,在孤儿院的医务室里几乎奄奄一息地躺着,我过去叫醒了他,他缓了半分钟才勉强睁开眼看了看我,扬帆在后面示意他叫庄叔叔,他特别听话地叫了,当时的肺炎可是要人命的,我见过的每一个肺炎孩子,几乎都是边哭边死命地咳嗽,可Owen,就那么安静地在那躺着,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就是想死。”
陆晨曦悄悄看了眼屋内的庄恕,忽然心里一酸。
“后来我决定领养他,他还是不哭不闹地自己收拾好东西,跟扬帆还有小秦到了谢,跟我来到了美国,我治好了他的肺炎,他也逐渐接受了我,我的夫人还有Jessica,也就是Owen的姐姐。”
“但是这个孩子,始终就是小心而谨慎的。他童年的时候,就学会了讨好。”
“他记得家里每个人的所有习惯,每天早上尽力帮家里的每个人准备好早餐,Jessica喜欢草莓酱,我的夫人喜欢冰镇后的苹果酱...”
陆晨曦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一次和庄恕闲聊的时候,庄恕像是聊家常一般说出了自己的所有习惯,有一些甚至陆晨曦都未曾察觉。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什么才能有这样的小心?
“后来他长大了,不再讨好我们每一个人,终于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他对我几乎言听计从,只有一次,他反对了让他主攻呼吸科的建议,做了一名胸外科医生。”
“正当我奇怪,这孩子怎么这么有主见,非得胸外不可?直到有一天扬帆询问我Owen的状况,我才得知,冤枉他生母的那两人,就是胸外科的医生。”
“后来他坚持回国报仇,我没拦他,我知道,中国有句老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再后来,有一天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不打算复仇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女孩。”
陆晨曦脑子嗡地一下,眼里一热。
“我希望,你能跟Owen好好地生活下去,好吗?”
“庄叔叔,我肯定会跟庄恕好好地过下去的。您放心。”陆晨曦几乎哭着回答他。
庄恕试探性拉住陆晨曦的手的动作让陆晨曦的思绪回到了现在。
“我可以改.....”庄恕又重复了一遍,“只是需要点时间...”
“庄恕,”陆晨曦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你不需要为了我而改,你不需要去讨好也不需要这么敏感,我喜欢的是那个端着又有点腹黑,喜欢逗我看我炸毛的那个庄恕,不是为了所有人改变成完美的庄恕......”
庄恕拉着陆晨曦的那只手突然用力地朝庄恕的方向一拽,陆晨曦整个人就跌到了庄恕清冷的香气里,接着她又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晨曦,我爱你。”
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话,都凝聚成一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