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灯光太亮了。刘耀文站在林妍的尸体前,白布只掀到锁骨位置,那张曾经美丽的脸现在灰白如纸,胸口枪伤经过处理仍触目惊心。法医说子弹击穿了肺部,她是在窒息和失血的双重痛苦中死去的。
"需要确认身份。"法医公式化地说。
刘耀文点点头。他本可以拒绝,但某种扭曲的好奇驱使他前来——他想看看这个毁了他一生的女人,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
"是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真实。
走出太平间,走廊长椅上坐着周雯。她抬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林国栋想见你。"
"什么?"
"医生说他撑不过今晚了。"周雯站起身,"他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
特护病房比想象中安静。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输液管像蜘蛛网般缠绕在病床上那个枯瘦的老人身上。林国栋睁着眼睛,瞳孔浑浊,呼吸面罩上凝结着水汽。
刘耀文站在床尾,突然想笑。这就是他恨了五年的恶魔?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头?
"刘...耀文..."林国栋的声音透过面罩微弱地传来。
"是我。"刘耀文没有靠近。
林国栋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抬起却失败了:"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刘耀文皱眉。
"推...你妹妹...不是我女儿..."老人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眼角渗出泪水,"是...青龙帮...老大...的女儿...她们...长得像..."
刘耀文如遭雷击。什么意思?不是林妍推的刘雨?
"视频...错位...角度..."林国栋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我...只是...掩盖..."
医护人员冲进来把刘耀文赶了出去。他站在走廊上,大脑一片空白。如果林国栋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五年他恨错了人?杀错了人?张明也报错了仇?
周雯焦急地询问,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到临时住处,那只橘猫立刻蹭过来喵喵叫。刘耀文机械地倒猫粮,然后瘫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放林国栋政治集团垮台的特别报道,女主播义正辞严地谴责腐败,背景是林国栋年轻时的照片。
刘耀文关掉电视。房间里只剩下猫咪咀嚼食物的声音和张明留下的纸箱——周雯今早送来的,说是从张明租用的储物间找到的。
纸箱里大多是寻常物品:几件衣服、几本书、一个旧相机。最下面有个密封袋,装着房产证、车票和一封信。
云南某小镇的房产证,购房人写着"张明&刘耀文",日期是张明死前七天。车票是单程的,目的地正是那个小镇,发车时间是——刘耀文呼吸一滞——原定昨天。
信很简短:
「耀文: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计划有变。这里是我们新的开始,远离过去,远离仇恨。我准备好了,你呢?
——K」
刘耀文将信纸贴在额头,泪水无声滑落。原来张明早已准备放弃复仇,而他却浑然不知,还在精心策划着如何杀死"宋亚轩"。
猫咪跳上沙发,用脑袋蹭他的手。刘耀文抱起它,感受着小生命温暖的体温和规律的心跳。他想起张明喂流浪猫的样子,那种纯粹的温柔。
"我该叫你什么?"他轻声问猫咪,"希望?像张明和小雨想给孩子取的名字?"
猫咪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第二天清晨,刘耀文带着简单的行李和猫咪去了车站。周雯来送行,递给他一个U盘:"全部备份,包括你妹妹拍的视频。以防万一。"
"谢谢。"刘耀文将U盘放进内袋,"林国栋怎么样了?"
"昨晚死了。"周雯叹了口气,"临死前一直念叨'不是我女儿'。"
刘耀文望向远处即将出发的大巴:"你说,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周雯诚实地说,"但我知道你妹妹和张明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大巴驶出城市,穿过田野和山丘。猫咪在航空箱里安静地睡着,刘耀文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两枚戒指。
复仇结束了,无论成功与否。剩下的只有生活——那个张明和小雨没能拥有的,普通而珍贵的生活。
云南的小镇比想象中美丽。房产证对应的是一栋带小院的老房子,门前有棵茂盛的桂花树。钥匙藏在张明信中说的地方——门廊第三块砖下。
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中起舞。家具都蒙着白布,但基本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厨房冰箱上贴着便签:「欢迎回家。冰箱里有你爱喝的啤酒。——K」
刘耀文打开冰箱,果然有几罐啤酒,虽然早已过期。他拿出一罐,拉开拉环,气泡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敬新生活。"他对着空气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傍晚时分,刘耀文在院子里埋葬了两枚戒指。没有仪式,只是简单地把它们埋在了桂花树下——这里将是明年花开最盛的地方。
回到屋里,猫咪已经在壁炉前的垫子上蜷成一团。刘耀文轻抚它的毛发,然后拿出手机,删除了所有与复仇有关的联系人和照片。最后,他点开通讯录,添加了一个新联系人:
「姓名:希望
电话:无」
窗外,第一颗星星在暮色中亮起。明天,他想,该去买些猫粮和日用品了。也许再买些花种,种在院子里。
生活总要继续,而活着的人有责任活得更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