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我还是踏进了那个我一直避而不谈的青龙寺。
山下到青龙寺也就几步路,可今天却感觉怎么也走不完,脚似千斤重。我知道阿娘、师兄们在等我,可我怕见到他们。
当年为了自己的私心,舍弃了漼姓,舍弃了阿娘,失去任何庇佑的坞水房仅靠着漼皇后娘家人和阿娘的苦撑,才撑到现在,而自己这些年却是逍遥。阿娘一定憔悴了不少。
要是自己可以早点发现刘子行的狼子野心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师兄们也不会永远留在平阴。
大师姐和四师姐告诉我说平阴一战和我没关系,让我不要自责,可真的和我没关系吗?
南辰王府家臣数千,小南辰王十一个徒弟,一夜之间就只剩我、大师姐和四师姐、三师兄,怎能和我没关系。
周生辰看着心不在焉的十一,满眼心疼,他知道此刻的十一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可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了,只能就这么陪着她。
这里每走一步都是往事,别说十一,他自己都痛苦。周天行和宏晓誉和他年龄最为相近。
那些年,宗室皇族拥兵自重,不肯放弃任何兵马,他离开中州的时候,只有两万骑兵,和一万步兵,带着一箱官印离开京师,请了旨,可在沿途任命六品以下的任何官员,他一路南下,用这些官印招兵买马,才有了一只草草的军队。他在收复失地后遇到了逃到寺院里藏身的晓誉和天行。
从那之后前不管多苦多累,都是天行和晓誉两个陪他度过的。如今却只剩下他和晓誉…
来到寺院门口,主持早已等候。
小僧将师傅带来的香油钱和我的聘礼送去了后院,主持则带我们去大殿礼佛。师傅和之前一样并未进去,他说他是将,走过鲜血白骨,不该去打扰佛祖的清净。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礼完佛往出来走时,在大殿侧边发现了师兄们的牌位。我终究是没勇气去拜他们。慌乱的走了出来,师兄们一定在怪我吧。
师傅很快发现了我的慌乱不安,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不停地望着里面。
主持大底是发现了,带我们去了另一件大殿,里面的规格和前面的大殿大同小异。令我没想到的是师兄们的骨灰盒立与此。更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在参拜。
师傅告诉主持,师兄们都是走过白骨的人,不该打扰佛祖的清净,在寺院找出地方安置即可,参拜就更不用。
我明白师傅所说,可心里却自私的希望世人都记得师兄们。
师傅和主持在聊师兄们的归属,而我站在原地就那么怔怔地注视着师兄们。全然不知师傅和主持聊了什么。
不知何时,一双玉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拉回了我的思绪。
八年不见,可好?
我诧异地看着金贞儿,没想到她会在此。更没想到她一眼认出了我。她对我的诧异一点也不意外。
你为何在此,又如何得知我
便是时宜。
你师兄是不会怪你对他们无理,可我怪我无理。
原来不知何时我们竟跪在了师兄们面前,我长吸一口气,努力平静情绪,拜了师兄们。
离开大殿后金贞儿拉着我来到了寺院的一处凉亭,看那轻车熟路的样子,像是在此处过。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我们落座后倒满茶水。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八年前在城楼杨邵救你时被刘子行的奶娘看到了,是我下令杀了奶娘你才能顺利得救。
我问她为何会救我?
她告诉我说:不知道,大概是我们做过一晚朋友。
我道了谢,她却说,我不该谢她,应该恨她,当年刘子行囚禁我,瞒着师傅遇难的事,她发现后本想放我出去,可怕我会坏了她的皇后之位,犹豫了,没想到师傅会出事。
我告诉她,我并未怪过她。
她笑着问我是不是因为我们做过一晚朋友,我未回答,她又笑了,说到,都是权力之下的棋子,身不由己。
我只是看着她并未回答,因为不知如何回答。
她告诉我说,我比她幸运,得师傅宠爱,同门爱护。我却不以为然,遇到师傅,师兄和师姐的确是我的幸运,可却不是他们的幸运。
临走之际,她忽然压低声音对我说,让我珍惜师傅,嫁娶之礼都是浮云,和相爱之人在一起才是正道。
原来她也有年少时喜欢而不能在一起的人。
她告诉我说她要离开了,我没问去哪,只是道别。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心酸,若是没有家族的枷锁,她或许会过得很好,和相爱之人白头。
我们虽没见几次面,但却是我在宫里唯一不用伪装的人。
金贞儿走后,师傅给了我一枚玉佩,说是金贞儿给我的,并告诉我持有玉佩的人临终前让我好好活着。
我认得此物,是二师兄的玉佩。原来二师兄临终前用最后一口气说了句:十一好好活着,被金贞儿的人听见后取下师兄手中玉佩给了金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