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萨丽

这个家一直都很奇怪，自从夫人走后就变得更奇怪了，萨丽紧抿着嘴唇端着蜡烛在走廊上行走，她的厚重的黑裙子哪怕在极速的行走下也丝毫不乱，她有这一张严肃如大理石板的面庞，可同时她的下嘴唇又比上嘴唇短，导致她看起来总有一丝忧郁和沉闷，萨丽是莉莉的贴身女仆，她看着塞尔曼和克拉拉长大，看着这两个孩子犹如被恶魔诅咒了一般越来越怪异。

萨丽总是在无人的夜晚独自哭泣，为她悲惨的母亲可怜的丈夫以及她注定守寡的余生，她渴望得到男人的爱情，这是她作为一个健康的成年女性所需要的感情，可她同时也是一个寡妇，教会和道德约束禁锢着她注定陷在自己狂热的情感中无法解脱，她也因此越来越愤世嫉俗，越来越看不惯这世间的一切，可同时她也怀有无限的柔情，这来自她注定不会诞育生命的子宫和日渐下垂的乳房。

她总是守着古板教条，曾经的她也是笑闹反抗礼数的少女，一眨眼，她就褪去了洁白的衣裙换上黑色的丧服，从阳光草地退回到潮湿阴冷，这一切都这么快速，仿佛披着发光着脚在苹果树下嗅着苹果花芬芳的女孩子从未出现一般，那斑驳阳光，夏夜游湖，嬉戏笑闹都已成了昨日荣光，在记忆中散去，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萨丽随着莉莉·康斯来到这寒冷之地，看着她冠上了林敦的姓氏，前一晚疯狂跳舞喝酒的女孩一下子端庄有礼，步伐轻快的女孩穿着婚服沉稳端庄，萨丽恍了神像是看见了汉娜夫人，汉娜夫人是莉莉小姐的母亲，她本名叫做汉娜·冯·拉塞尔，是公爵的女儿，德克的公主。

萨丽就看着莉莉嫁给了卡尔顿·林敦，看着卡尔顿公爵一日日的找情人，看着莉莉小姐一日日如往常的微笑，她想给凯瑟琳小姐写信，可却被莉莉拦下了。

“如果要告诉她的话，萨丽，告诉她好的消息吧！不要让她为我担心了。”莉莉依旧笑着，可她越笑，萨丽就越是受不了，她不知道汉娜夫人曾经是怎样的公主，但她知道莉莉夫人曾经是怎样的小姐，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越是难过。

“是的，夫人。”萨丽总是听莉莉的话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萨丽行了礼便退下了，此时，莉莉已经生下了塞尔曼少爷，可是那个孩子，公爵大人等孩子一出生就抱走了，莉莉小姐此时正在昏迷，萨丽当时跪着请求公爵不要把孩子抱走，就算要抱走也要等莉莉醒了后，起码让她看一眼孩子。

“萨丽，别犯傻了，起来吧！好姑娘。”卡尔顿公爵说完这话就挣脱萨丽走掉了。

萨丽趴伏在地上哭泣，她的主人正躺在床上没有醒来，她整理好仪容走了进去。

“萨丽，帮我把窗户打开吧！太闷了。”莉莉细细小小的开口，萨丽连忙端了热水过去。“小姐，您刚生完孩子不能见风的。”

“萨丽，不要勉强自己，不想笑就别笑吧！告诉我，孩子好看吗？”莉莉握着萨丽的手苍白的脸上无力的勾着唇角微笑。

“孩子健康漂亮极了，是个男孩。”萨丽紧握着莉莉的手摇了摇头将眼泪憋回去了。

“你很累了吧！上来陪我睡会儿吧！萨丽，我太冷了。”

“我去拿被子！。”

“别去！”莉莉拉住萨丽的手，“别去，别让他们知道，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好萨丽，别去。”她像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苍白消瘦的小脸流了下来，往日充满笑意的眼睛现在总是在哀伤流泪。

“好。”萨丽不能再开口了，她一开口就想要哭泣，她轻轻的掀开被角不让冷风进去，轻柔小心的环住这个悲伤的小母亲害怕弄疼了她。

她就这么陪着她，她慢慢的好了起来。

“凯瑟琳说了什么？”此时莉莉已经再次怀孕了，她的儿子塞尔曼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凯瑟琳小姐说她和亚瑟先生私奔了，他们秘密举行了婚礼，很抱歉没能提前告诉你。”萨丽笑着将信递给了莉莉。

“塞尔曼，别淘气，别拉我的头发，诸神在上，让这孩子安静下来吧！塞尔曼？我说停下。”莉莉笑着去接萨丽的递给她的信，一边控制着塞尔曼。

塞尔曼漂亮活泼极了，萨丽笑着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往日的温暖的芳香被冰冷和死亡萦绕，萨丽看着公爵自莉莉死后成日喝酒，看着克拉拉一日复一日的消瘦，看着塞尔曼，苍天啊！曾经那么漂亮的男孩此时颓废极了，他简直像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一具肮脏的尸体。

萨丽看着这个家族一日日的腐朽，往日荣光不在，所有人都被阴雨笼罩整张脸麻木阴翳，像是来自两王战争时期的雕塑一般。

埃洛伊丝发烧了，萨丽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跑去她小小姐的房间，这个瘦弱冰冷的孩子躺在床上，像是一具空壳，不细看看不出来被子地下还有个人，她本该是满脸通红，身体滚烫，可此时她却比死人的身体还要冰冷。

“塞尔曼，哥……哥。”埃洛伊丝小声喊着哥哥，萨丽连忙喊人让他们去找塞尔曼，萨丽自己却跪在地上像诸神请求不要夺去埃洛伊丝的生命，可诸神并没有听到她的请求，许是这么多年她请求的太多的原因，诸神早已厌烦了她，等到塞尔曼赶来的时候，埃洛伊丝早已没了呼吸。

萨丽绝望的望向扶着门框的塞尔曼，发现他脸上的绝望让她看着害怕，塞尔曼顺着门框坐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涣散 ，像是绝望的小猫。

埃洛伊丝死了，可关于她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她注定要揭开这一切的尘埃，作为一个死人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