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莉莉

“塞尔曼的那件事是真的吗？”公爵夫人穿着墨绿色丝绸礼裙站在书房中询问公爵大人。书房的壁炉里传来柴火燃烧时传来的噼啪响声，在这个地方，哪怕是夏天，到了夜晚也是要烧火的，羊皮纸和玫瑰散发的香味在鼻尖环绕，公爵开了门窗，夜晚潮湿寒冷的风吹散了这份柔情。

“我的夫人，是的，咱们的儿子塞尔曼确实和一个妓女有了孩子。”公爵背对着他的妻子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敲着窗沿。

“塞尔曼怎么说？”

“他说要娶她，叫什么来着？哦，丽芙，那个将咱们儿子迷的神魂颠倒的美貌女郎，她有了咱们的孙子？”卡尔顿公爵转过身面容隐藏在黑暗中，浓稠顺滑的窗帘在他身后飘飞，他整个人像是陷在了黑色的河水中。

“他不能那么做。”莉莉声音颤抖。

“我的夫人，我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在意这些什么……哦，被你称作肮脏的虚名的东西。”卡尔顿公爵包含恶意的嘲讽。

“停下你对我的嘲讽吧！先生，做一个好父亲，看看你的儿子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他居然做出这种事！”莉莉拍着手睁大眼睛看着卡尔顿，但在卡尔顿眼中她就像是一个受惊的母鸡。

“我们必须想办法保护好那个姑娘，她还这么小，身子又弱，承受不了这生育的危险。”莉莉在书房里焦急的走动。

“你真这么想，我的夫人？”卡尔顿上挑着眼角看着她。

“什么？难道还有其它意思吗？”莉莉转身定住，疑惑的望着她的丈夫。

“没，当然没有！”卡尔顿公爵笑着举起了双手。

莉莉是那种人，内心充满了善意和慈爱，像是能承担这世间一切的苦难，她总是很喜欢笑的，尽管她被病态折磨着，但她还是坚持对每个人微笑，她对每个人都很好，甚至有点盲目无脑的相信着每个人，这点被她丈夫嘲笑了许多年，但她像是不知道一般，她永远会看到每个人的闪光点，她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但她同时又相信这世间没有严苛完善的法律便不会拥有和平。她现在很瘦了，但依旧光彩照人，那是从灵魂散发出的温柔和坚韧，她是那么好的人，可却注定不会长命和拥有完整的幸福，她和丈夫离心，儿子被迫从她身边离开，女儿又天生不会有世俗的情感，小儿子又在三岁被热病夺去了生病，但她还是微笑，一直微笑，将所有的事务都处理的很公正完美。

“那位小姐现在住在哪里？”莉莉询问她丈夫。

“哦，别问我，你知道的塞尔曼面对一只老鼠都比面对我这个父亲来的可亲，他瞒我瞒的死死的。”公爵大人漫不经心的说出这番话。

“别这样，卡尔顿，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你太严厉了，他在怕你！”莉莉无奈的望着这个发小脾气的丈夫。

“好吧，莉莉，可是他今年已经14岁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上阵杀敌了。”公爵嘟嘟囔囔的。

“你得承认，塞尔曼的生活环境比你当初优越了许多，这是你带给他的富足，同时也要忍受他到现在还是个小孩子，毕竟他不像你当初那样劳累艰辛，这都是你作为父亲带给他的，你得慢慢等他长大，这是我们做父母的荣耀，我们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再我们孩子身上发生了。”莉莉说完这番话就有点走神，她好像听见了多年前那棵樱桃树下的欢声笑语和大火中人们的哀嚎。

公爵沉默了，他望着他的陷入回忆的妻子，眼中闪现出痛苦，她始终都活在过去，活在自己的回忆里，她的时间停止了，停止在了多年前从未转动过。

“抱歉，莉莉。”卡尔顿走上前转了一圈从身后抱住了她的妻子，她的身体是那样冰冷，好像怎么也捂不热，她离他那么远，好像从来不曾在他身边。

“什么？”莉莉回过神，她没有听清卡尔顿在说什么。

“没什么，莉莉，你该去休息了，我送你回去吧！”卡尔顿语气和平时一样，动作却轻柔了许多。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吧，萨丽在门口等我。”说完就往门口走了。

卡尔顿没有在说话，只是举起放下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酒。

莉莉回了房子，就发现她的儿子在卧室等她，那孩子双腿交叉两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就这样坐在椅子上，莉莉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其实在惶然无措的大哭，睁着茫然的大眼睛在寻求她的怀抱，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小小的软软的笑起来很可爱的孩子，从未变过，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