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74

74.莲叶何田田（上）

深夏岁，梦无痕。

菡萏香冷，荷花清发。

龚子棋坐在檐廊下，看着园子里的雨。

戏台还是那个戏台，描金绘彩，上场门的帘子不久前才让他给扯坏了，换了新的。

妙音轩的戏院不种梨树，倒是总还有点时令花草，都是些盆栽。春天是小红桃，夏天有莲，秋天搬来了金檬檬桂花，冬天就是白梅飘香。

眼下里就是那一缸两缸的莲花，汪洋恣肆般开着大朵。

龚子棋左右无聊，同时跟他自己较着股劲，就走下廊子去，一一地细看那些水缸里的莲花莲叶。

夏日的莲花不娇气，就这么摆着淋雨也不妨事。

走着，看着，突然在一缸莲花前站住。那成对的两朵白花，头挨着头，脸背着脸，开得匀称热闹，岂非正是双生并蒂的一枝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江表莲花兴盛，年年有的是珍奇品类，进贡到京师的也有，只是这莲花并非丹阳一城的专产，并蒂的到底不多。

一年倘能遇上个一两朵，已然就是苍天赐福的好征景了。

何况今天看到的这花，两盘的朵子一边儿大小，厮趁，周正，更加是难得的妙赏了。

龚子棋二话不说，“啪”一下，利落地把那莲花折断在手上，连着好长一段的花枝，兼着两三片密不透水滑润深碧的莲叶子。

宫府。

檐水霖铃，妃裙袅袅，瑞脑销金兽。

宫玖没有赏雨的情致，书案前正拨着算盘。衣裳颜色红得正浅，衬着人物剔透漂亮，去了平日那大开大摆恣意的稠艳，而似丹阳湖上骄矜清贵，含羞挂露的一朵红莲了。

算珠子嘀嗒着脆响儿，冷不防地，又听着是笃笃的硬声，却是有人在敲她的窗。

宫玖心一惊，停下了手来，迟疑地瞧着那窗。蹑步踟躇地走过去，还犹豫着开是不开。

这时这令，这天这雨，是谁府门不走，室门不迈，来叩她的窗扉呢？

若非家里进了刺客，那恐就只能是……

想着，那笃笃声又起，倒是不急不躁，内中透露散淡意思。

宫玖下了窗栓，一把手打开那鱼龙细刻的木窗，动作流利得很。

一长枝水漓漓的并蒂白莲，先给送进了她怀抱，接着是龚子棋深笑玲珑的脸。

他自窗外翻身跃入，满襟满袖的凉雨，才落地，就沾得屋里积起了水。

这雨，适才正下到了最大的时候。

“就知是你。”

宫玖是无奈何的模样，接了花去抱着，喜色和嗔色交辉，照得巧脸似花，同那白莲相映。

一面就放下花在桌案上，手伸来为他宽衣裳。

“快脱下来罢，仔细该受凉了。你那身骨儿……”

“你怎知来的是我？”

“除了你，谁敲窗还敲五声调式？”

宫玖点了下子棋额头，明眸闪闪盼着他睫痕秀丽，刮着他心肝儿痒。

“我从镇阳街一路跑过来的，车都没叫。你……”

“别那么多话，快先把衣服换了。”

手里又护着那花，满眼的欣喜怜爱，杨柳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