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家怪谈.08

第二天我们去海洋馆，我全程蹦蹦跳跳，奶蓝卫衣，帆布鞋，手牵一串小羊氢气球，像个熊孩子。

在海豚馆，我们赶上热火朝天的杂技表演。白海豚头顶皮球，敏捷地在水面动作，浪花琅琅，掌声雷动。我看着它，忽然就哭了出来。

张超转别脸来看我，像是有点震惊，又像早有所料。

他牵着我的手腕，把我带离泱泱攘攘的人丛。

“怎么了？”

他像是在问我，又仿佛已然见地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它好可怜……”我呜呜咽咽，哭得满前襟都是斑斑斓斓蔚青的水迹。

“……它不自由。”

“它当然不自由，”张超摸着我的头，像个父亲那样将大串氢气球的系带绑在自己的手臂，“万类霜天，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自由。

“你不自由，我也不自由。

“它在水池里表演时，是不是很像你在台上跳舞的时候？”张超一语中的地说到了我的痛处，“你在舞台上的表情，一定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吧？如意，我说过了的，你是我见过全世界笑得最好看的女孩子。

“你在舞台上面，没有自己的声音，也没有表情。音乐要求你笑，你就只能笑；音乐要你哭，你就只能哭。这就跟海洋馆里顶球的海豚一样，一切都一眼可以望得到头，一切都别无选择。

“海洋馆的海豚表演杂技，然后得到饲养员的奖赏和陪护；外面的人参加工作，换取劳动报酬，以此供应自己的衣食住行；野外的动物每天需要外出觅食和狩猎，才能有望填饱肚皮，还要随时防备无孔不入的天灾人祸……

“你看，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真所谓‘自由’的呢？

“海豚并非自愿选择了杂技表演，在那些玻璃大楼里面熬坏颈椎的上班族们，难道就是‘自愿’选择到这里来做现世牛马的么？在舞台上必须精致漂亮，像个拧满发条的机器的你，明知道你的不自由，不还是宁可如此的么？”

年末，我的百猫图如期邮递到张超住在山东莱芜的家里。并大镜框一路寄去的，还有一份我的结婚请柬。

吉辰已梓，敬诸亲朋：

谨备禧筵，钦邀尊君与会。

恭疏菲酌，忱谢盛友临门。

鲲程如意，昱明晦竟，蓍蔡徐徐。

倾期锦时，玉得佳偶，珠联璧合。

新郎：蔡程昱 新娘：徐晦

婚期：2020年2月20日 星期六 农历腊月十六

地点：唐山宴大礼堂

2月22日 回门宴

翘盼拨冗莅临，晤证良缘。

2月14日 送呈台启

罗雀宝比～

罗雀妈咪贴贴～

罗雀啊～蔡程昱，蔡程昱～

王晰😓

王晰何至于此啊

王晰真是世风日下

王晰人心不古

王晰道德沦丧

王晰（被打）

马佳（藏起冒烟的拳头）

马佳（上台）（整理领带）（仪表堂堂）（清嗓子）（开麦）：花音巷人是全宇宙最好的妈咪（聆听掌声）（鞠躬）（潇洒）（谦逊）（踩着干净的皮鞋离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