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04

龚欲进门就脱了外衣，扔在小香玉常就坐的那畦沙发背。小香玉擦着手走回，也就坐在那段沙发上面。

赵皖馨我是没长腿怎么，用你带我去玩？

龚子棋快点，不去拉倒。趁这时候还早，我还能约个姑娘。

金宝缄口听着两个人斗嘴，好奇的眼睛巴望着，眨啊眨的。

赵皖馨我这么大个儿一姑娘呢！

小香玉叫那一位鼓起来了劲，自矜的撩了一把金红色的美发，——全上海最时髦的梨花烫，沛云似的舒展。

龚子棋你还姑娘，你个过水的玩意。赶紧的，上车，马场，给你定位子了。

来回来相互拌着，人就要往外走。小香玉回头看见金宝，又稍稍住了脚。

赵皖馨想去吗？

金宝想去，但不敢说，正那支吾着呢，龚欲倒乐颠颠开了腔了。

龚子棋哟，这是谁，马佳儿子？

赵皖馨滚你妈的。

金宝第一次听见小香玉开口骂人，还挺新鲜。原来这张嘴骂人也能那么好听，金宝想，我呀，愿意天天在身边让她骂我。

龚子棋别说，你挺会挑，长得真像。

龚欲说着，就过来搂那孩子，胳膊还挺暖。

龚子棋走吧儿子！

金宝就这么跟着龚欲他们二人去了德比跑马场，小香玉的金主马爷的家业。

小香玉赌马很厉害，回回都赢。黑丝绒的宽边太阳帽遮起半脸的秀色影子，伸手管龚老板讨钱，也不见人给，只说欠着欠着。

到中午，请了她一顿法餐就算了账，无赖的很。小香玉却也不追他的咎。

赵皖馨我就爱看龚欲吃炸猪排蘸辣酱油。

小香玉慢慢翻着菜本子，一面闲谝。

龚子棋那怎么了嘛，这不是地道的大上海风味？

赵皖馨还说呢，你可对得起外面“KARTEL”的招牌么？

龚子棋我怎……

赵皖馨菠菜慕斯，还有……

小香玉娇馁的揉了揉脸，又说了几样菜名字后，把菜谱轻飘飘的合上。

赵皖馨就这样了吧。

这时，再转向身侧的金宝，眼光澹净。

赵皖馨你吃什么？

龚子棋你不用怕她。

龚欲把自己手中的那一本菜谱拿过来，递给了金宝。

龚子棋想吃什么就说。

此后的十几分钟，小香玉就饶有意兴的看着金宝啃吃牛蛙腿，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动也没怎么动。

龚子棋张嘴，婆娘。

龚欲捏着餐刀，稳稳的喂给小香玉一小块鹅肝。

赵皖馨唔……

赵皖馨那烙蛤蜊是个什么，快叫后厨给包一份上来。

小香玉嚼完鹅肝，冲着桌边端正侍立的黑服高帽礼宾。

赵皖馨刚才听他念叨。

朝霞一般的眼波盼了过来，分明没看金宝的眼睛，金宝愣是浑身过了遍电的一般，叫她那一眼给熨烫得心口都沸乱起来。

小香玉的下午觉都是随心睡的，睡一会子起来了，睁眼就叫她的小跟班。

赵皖馨金宝，金宝。

金宝忙慌的爬复式楼梯，从他一楼的小房间上来看。

蔡程昱在呢，小姐，我在呢！

他喘吁吁的，杵到了她门前来。

蔡程昱怎么了，您？

赵皖馨我饿了。

小香玉软绵绵的说话，撒娇似的，金宝觉得他半边身子发麻，于是一只手偷抓着另一侧的肩膀。

蔡程昱中午备的菜都还有，干丝、豆腐、狮子头，我叫白姨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