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鞋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他退后半步，后背贴上残碑粗糙的石面，目光却始终锁死断墙缺口处的玄衣人。
雪狐的感知顺着共生契约涌来——白烬腰间的命火匕首在发烫，不是因为杀意，倒像被某种久别重逢的温度灼烧。
"你是来杀我的？"林昭开口时，喉结在月光下滚动。
这问题像块试金石，他看见白烬握着匕首的指节骤然收紧，骨节泛出青白，却没像往常那些影卫般直接暴起。
玄衣人的眼尾红痣随着呼吸轻颤，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我想知道真相......"他的声音比夜风更轻，"你到底是不是赤焰子的转世？"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赤焰子这个名字，他在《烬语残卷》里见过——上古御兽宗最惊才绝艳的大修士，千年前以命火封印过某位逆天改命的帝王。
而白烬的身份，此刻在他脑海里突然串成线：赵桓身边最锋利的刀，却总在刺杀时留半寸余地；龙涎香里混着的血锈味，原是守夜殿秘火灼烧的痕迹。
"你......"林昭刚要追问，白烬已自顾自说下去。
他的指尖抚过匕首上的云纹，那是守夜殿独有的刻痕："我曾是守夜殿外门弟子。"月光漫过他眼尾，林昭这才发现那红痣并非天生，而是道极浅的疤痕，"当年赤焰子以命火封赵桓时，我就在观星台底下。
他最后看我的眼神......"白烬突然笑了，笑得喉结发颤，"像看一个需要被点燃的火种。"
书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三更了。
林昭感觉掌心的盟约印记在发烫，那是《烬语残卷》里"封印将启"的征兆。
他压下翻涌的思绪，盯着白烬腰间的匕首："你潜伏在赵桓身边十年，就为等今天？"
"我以为他能带来秩序。"白烬的拇指摩挲着匕首柄，"可他的未来视越清晰，杀心就越重。
上个月他屠了整个应天府书院，就因为卦师说那里会出'变数'——"他突然抬头，眼底有火星在烧，"而你，带着和赤焰子一样的命火印记，出现在他最忌讳的文道未通之地。"
林昭顺着他的目光低头。
掌心的盟约印记正渗出金红纹路，像活物般沿着血管攀爬。
雪狐的银铃突然在密道方向急响，那是陆沉在催促撤离的信号。
但林昭没动，他盯着白烬眼尾的疤痕，突然想起残卷里的记载："守夜殿每任殿主，都会在观星台留下血契......"
"所以你需要我。"白烬替他说完，"破解书院深处的命律封印，需要文火与赤火双印共鸣。
赵桓的命盘锁着地脉，而这里——"他抬下巴指向书院最深处的断井，"是当年赤焰子布下的阵眼。"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终于明白为何第三道封印开启时，盟约提示"余下四道皆藏于文道未通之地"——赵桓为斩断变数，刻意让这些地方沦为文道荒漠，却恰好保存了上古封印。
而白烬，这个最了解赵桓命律的影火使者，正是打开封印的钥匙。
"合作？"林昭伸出手，掌心的印记与白烬匕首上的赤火同时亮起。
白烬盯着那只手看了三息，突然反手握住他手腕。
林昭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带着常年握刀的粗糙："我帮你开阵，但你得让我看看......"他的声音低下去，"赤焰子当年没说完的答案。"
密道方向传来陆沉压低的咳嗽。
林昭回头，看见雪狐正扒着密道口的青藤，银白尾巴尖急促晃动——那是在说"安全"。
他反手拽着白烬往断井跑，靴底踢飞的瓦砾在地上蹦跳，撞出清脆的响。
断井的井壁爬满青苔，月光落进去，在水面碎成银鳞。
白烬扯下腰间匕首，在井沿划出七道血痕。
林昭跟着结印，按照《烬语残卷》里的"文火引"口诀，将掌心的盟约印记按在血痕中央。
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井中腾起赤色火焰，与林昭身上的文道念力缠成金红锁链。
"这是......"雪狐突然窜上林昭肩头，狐尾炸成蓬松的球，"地脉的气息！
和赵桓命盘里的命律石......一模一样！"
井中传来石屑崩裂的闷响。
断井底部裂开一道黑黢黢的缝隙，像大地张开的嘴。
林昭拽着白烬跳下去时，听见头顶传来陆沉的低咒："这疯子！"但他顾不上了——缝隙深处飘来的气息，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属于"天命"的压迫感，带着赵桓特有的龙涎香。
地脉深处的祭坛比林昭想象的更狭小。
四周的命律石泛着幽蓝微光，中央悬浮着块半人高的石碑，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林昭摸出怀里的《烬语残卷》，泛黄的纸页自动翻到某章，墨迹在石光里发亮："以赤火为引，续天命之碑。"
"是它。"白烬的声音在颤抖。
他的匕首突然脱离手掌，"叮"地插进石碑底座的凹槽。
林昭这才发现，匕首的形状与凹槽严丝合缝——原来这不是赵桓赐的影卫刀，是守夜殿传下的"启封刃"。
林昭将掌心的盟约印记按在碑心。
赤红色的光从他指尖涌出，顺着裂痕爬满石碑。
他听见耳边响起无数低语，像千年前的风穿过时空："破命律者，当承其劫......"
"咔嚓——"
一声脆响。
林昭感觉体内的共生契约突然沸腾，雪狐的灵力如潮水般涌来。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是赵桓的命律波动在断裂。
他能看见祭坛上方的命律石正簌簌掉落碎片，每一片都泛着与赵桓未来视相同的金芒。
"成功了？"白烬仰头望着不断坠落的光片，喉结滚动，"原来当年赤焰子......"
"第四道封印已启。"林昭的掌心突然刺痛。
盟约印记里渗出新的字迹，"余下三道，皆藏于龙脉之源。"
白烬突然退后两步，玄衣在穿堂风里猎猎作响。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红痣在幽蓝石光里显得格外艳："我得回去了。"他说，"赵桓的未来视正在修复裂痕，我能替你拖延半柱香。"
"你......"林昭想留他，却看见他眼底的决绝。
那是守夜殿殿主才有的孤勇，当年赤焰子走向封印时，大概也是这样的眼神。
"记住。"白烬转身走向裂缝，玄衣下摆扫过满地命律石碎片，"龙脉之源在汴梁城心，那里有赵桓用三十万百姓命数养的'命火鼎'。"他的身影消失在裂缝口，声音却飘了回来，"别让我等第二个千年。"
林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喉咙发紧。
雪狐用脑袋蹭他手背，狐毛带着体温："他的命律......"小狐狸歪头，"现在和我们的一样亮了。"
就在这时，林昭的掌心突然剧烈震动。
盟约印记里的字迹还未完全消散，新的烫意却从皮肤下钻出来，像有团火在往血管里钻。
他下意识捂住手掌，却听见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龙涎香的味道——那是赵桓的龙涎香，混着浓重的腥甜，像血在燃烧。
"林昭......"
沙哑的、带着怒气的低唤，从地脉裂缝的另一端传来。
林昭猛地抬头，看见命律石映照出的虚空中，有双漆黑的眼睛正盯着他，瞳孔里翻涌着金红的光。
那是赵桓的眼睛。
（地脉深处的命火鼎突然炸开一道裂痕，三十万命数的光链挣断三根。
赵桓捏碎手中的玉扳指，鲜血滴在案上的星图里。
他望着星图中央突然熄灭的"文曲星"，嘴角扯出个冰冷的笑："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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