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意识像浸在滚油里的薄纸，每根神经都在嘶啦作响。
雪狐湿润的鼻尖顶在他手腕上，带着焦灼的温度，皮毛擦过他手背时，他才勉强抓住一丝清醒——那是灵兽通过共生契约传来的担忧，像根细针，扎破混沌的黑暗。
“昭！”雪狐的声音在识海炸响，带着化形后特有的清越，“赤火反噬在灼烧你的灵脉，再不用火息疗愈术，你会……”
后半句被喉间翻涌的腥甜截断。
林昭咬碎舌尖，剧痛让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雪狐银白的狐尾扫过他面门，尾尖的金斑泛着微光，那是焚世九尾血脉觉醒后的特征。
再侧头，陆沉半蹲在他身侧，玄铁刀横在膝头，刀身映出他苍白的脸——左脸有道新添的血痕，应该是冲下谷底时被岩壁刮的。
“撑住。”陆沉的声音像浸了冰碴的铁，手指按在林昭后颈的大椎穴上，输入一道冷冽的灵力，“雪狐说你能调她的记忆？”
林昭反手扣住陆沉手腕。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快得离谱，每跳一下，心口的赤火印记就灼痛一分，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啃噬。
“共生回溯……”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雪狐跟着守夜殿老供奉学过火息疗愈术，我需要……”
话音未落，雪狐已将头颅抵在他额间。
温热的灵识如潮水涌来，林昭眼前闪过片段：青砖灰瓦的药庐里，白发老供奉捏着雪狐的爪子，在沙盘上画符；火盆里的艾草噼啪作响，烟雾中浮着金色的“疗”字，随着雪狐的低吟没入伤患体内……
“抓住了。”林昭闷哼一声，指尖在虚空中划出火息术的起手式。
谷底的碎石突然震颤，三枚赤铜钉“叮”地钉入他四周的岩石，组成三角阵。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阵眼，暗红的纹路立刻爬满地面，像活过来的蛇。
“你疯了？”雪狐的尾巴卷住他即将按向阵心的手，“强行点燃伪命盘已经动摇了赤火盟约的根本，现在用术法压制反噬，等于在灵脉里埋雷！”
林昭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能看见自己的灵力正顺着赤火印记疯狂外泄，皮肤下的血管泛着不自然的红，像要挣破血肉。
“不压，现在就死。”他扯下雪狐的尾巴，“你忘了赵桓在未来视里看见什么了？他的名字刻在盟约上，说明……”
“说明他成了赤火的新约束者。”陆沉突然接口。
他刀身一振，挑开林昭的衣襟，露出心口处若隐若现的共生纹路——第七道刻痕泛着金红，确实是“赵桓”二字，“那老匹夫的局比我们想的深。”
林昭的手指重重按在阵心。
火息术应声启动，滚烫的灵力如温泉漫过四肢百骸，暂时压下了赤火的灼烧。
他撑着石壁站起时，腰间的《烬语残卷》突然坠地。
泛黄的纸页被风掀开，一行朱砂小字刺进眼底：“无焰谷者，古御兽战场也，三重封印锁赤焰子残魂。”
“地图不对。”林昭弯腰捡起残卷，指腹擦过卷首的“无焰谷”图，“我们进来时走的暗道，标着‘避世洞’，但实际——”他抬头望向四周岩壁，之前没注意到的刻痕此刻清晰起来：残缺的兽纹、断裂的御兽契印，还有些焦黑的痕迹，像极了被焚世之火灼烧过的魂晶。
陆沉的刀突然出鞘三寸。“你是说，赵桓早破解了前两道封印？”
“他在等我们触发。”林昭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他翻到残卷中关于“赤焰子封印体系”的记载，“第一重封魂，第二重锁命，第三重……”他的手指顿在“以变数破定数”六个字上，“赵桓的未来视能看三日后果报，所以他需要我们这些‘变数’主动去撞第三重封印——伪命盘根本不是困我们的，是引赤火的饵。”
雪狐的狐耳突然竖起。
“有人来了。”她的尾巴尖泛起红光，“不止一路，至少三拨。”
林昭侧耳。
风里传来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像春蚕啃叶，由远及近。
他抬头望向谷口，原本空荡的空气里，一道半透明的锁链正在凝结，泛着冷白的光，链身上刻满赵桓的生辰八字——正是之前被他崩解的命锁虚影。
“这不是伏击。”陆沉的刀尖指向那锁链，“是围猎。赵桓用未来视锁定了整个山谷，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算里。”
林昭的拇指摩挲着残卷边缘。
他能感觉到赤火印记在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他算的是我们会逃。”他突然笑了，“但如果我们不逃，反而……”
“制造一个‘非我不可’的假象。”雪狐接口，银眸突然亮起来，“你想当诱饵？”
“不止。”林昭解下腰间的扰频符袋，取出一枚边缘焦黑的符纸，“我需要割一丝命火进去。”
“不行！”雪狐的尾巴猛地缠住他手腕，“命火是赤火核心，割了会折寿！”
“折寿总比折在这儿强。”林昭反手握住雪狐的爪子，掌心的温度透过皮毛传过去，“你忘了我们来这时代的目的？以微火破长夜，总得有人先当那根引信。”
雪狐的耳朵耷拉下来。
她知道劝不动他——林昭的眼睛里又泛起那种光，像他们第一次在破庙相遇时，他说“我要让这时代听见后世的声音”时的光。
陆沉突然抽刀划开自己掌心。
“我用血祭帮你稳命火。”他将手掌按在林昭后心，暗红的血渗进林昭的衣料，“半柱香时间，多一秒都不行。”
林昭闭了闭眼。
他能感觉到陆沉的血在体内游走，暂时稳住了躁动的赤火。
他咬破指尖，在扰频符上画下最后一道纹路，然后将一丝泛着金红的命火注入符心——那是他与赤火盟约的联系，像根细红线，牵着整个火脉。
“这符会模拟赤火核心转移的假象。”他将符纸递给陆沉，“你和雪狐去东边古墓，把符埋在主棺下。我引开追兵，三刻后在鹰嘴崖汇合。”
“你一个人太危险。”雪狐的声音发颤。
林昭揉了揉她的耳朵。
“赵桓要的是赤火核心，我带着残火，他的追兵只会追我。”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赵桓刻痕，“再说，他的名字在盟约上，我死了，他的命数也会乱——这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陆沉突然将刀抛给林昭。
“用我的刀，刀鞘里有守夜殿的隐息粉。”他扯下雪狐颈间的银铃，“铃铛响三声，立刻撤。”
雪狐最后舔了舔林昭的手背，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将陆沉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道里，只余林昭的呼吸声在空谷回响。
追兵的脚步声更近了。
林昭抹了把脸上的血，激活御兽系统的共享能力。
雪狐的幻影能力顺着共生契约涌来，他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三个，分别朝不同方向跑去——左边的撞碎了块岩石，右边的踢飞了片落叶，中间的那个却贴着岩壁，像道影子。
追兵果然乱了。
林昭听见刀剑相交的脆响，听见有人喊“追左边那个！”“右边的有赤火气息！”他猫着腰绕到山涧边，借着水流声掩盖脚步声，三转两转就绕回了古墓。
古墓的封土已经被陆沉和雪狐扒开。
林昭蹲在主棺前，指尖刚碰到扰频符，符纸突然腾起青焰。
他猛地缩回手，却见符纸上的纹路在火中扭曲，最后凝结成一行血字：“你走错了路，林昭。这一局，从你踏入汴梁起就输了。”
林昭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山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那是赵桓常用的熏香。
符纸的灰烬被风卷起，飘向古墓后的密道，那里的石壁上，一道半人高的裂缝正在缓缓张开，露出里面泛着幽蓝的命律碎片。
“错路……”林昭握紧陆沉的刀，刀鞘里的隐息粉簌簌落下，“那我就沿着错路走到底。”
他弯腰捡起半片符灰，放进怀里。
转身时，山涧的水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极了赵桓在皇宫里说“你终于踏入我的局了”时的轻笑。
林昭摸了摸心口的赵桓刻痕，那痕迹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发烫，像在指引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密道裂缝走去。
身后，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而裂缝里的幽蓝光芒，正像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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