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外的马蹄声撞碎了最后一丝宁静。
林昭刚迈出半步，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凉意——那不是禁卫军的刀枪，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注视。
他猛地转身，便见扭曲的空气里渗出银芒，像被风吹散的星屑，最终凝成人形。
身披银纹长袍的男子立在石碑前，袍角无风自动，眼瞳是两片深不见底的黑潭。
他的声音像冰锥凿在石上："你已履行完火种职责，现在，请交出一切。"
林昭的短刀"赤"字灼得掌心发疼。
他望着男子身后若隐若现的命运丝线——那些曾缠绕在赵桓身上的、试图绞杀革新的丝线，此刻正从男子指尖蔓延，要将他们重新捆成提线木偶。"交出？"他冷笑，喉结滚动，"我来，就是为了终结你们的命运。"
雪狐从他肩头跃下。
她的九尾突然炸开，每根狐毛都燃着赤金火焰，空气在火焰中扭曲成半透明的波纹。
这不是普通的火，林昭能通过共生系统清晰感知到——那是焚世九尾的本命之火，能烧灵魂，能灼时间线，连他识海里守夜意志留下的光，此刻都随着火焰的跳动而震颤。
"嗷——"雪狐的尖啸刺破禁卫军的喊杀声。
火焰裹着风刃直扑银袍男子面门。
男子抬指轻弹，一道灰雾升起，却在触及火焰的瞬间发出焦糊的气味。
他退后半步，右肩的银纹被火焰擦过，露出下面泛着青灰的皮肤——不是血肉，是某种凝固的、被时间浸泡过的物质。
"好。"林昭低喝，掌心按在雪狐后颈。
御兽系统的共鸣如电流窜遍全身，他能清晰感受到雪狐的心跳、她爪尖的温度，甚至她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时，破庙外飘着的那场雪。
金丹期修士的灵气顺着共生线涌入雪狐体内，而雪狐进阶时淬炼的兽魂之力，正反过来冲刷他的经脉，将原本因连续战斗而萎靡的气海，重新灌得涨满。
"未来镜碎片。"林昭咬着牙，从袖中摸出半块残镜。
这是他在破解赵桓未来视时从禁宫地宫里寻到的，镜面上还凝着赵桓当初被雷劫劈碎的"天命"残念。
此刻残镜贴在掌心，与他手背上的光痕产生共鸣，发出蜂鸣。
他猛地将镜子砸向地面，"去！"
镜面炸裂的瞬间，空间像被撕开的布帛。
银袍男子的身影在裂缝中摇晃，他终于露出一丝慌乱，抬手要抓向林昭——却被突然涌来的金色光幕挡住。
光幕外传来苏砚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的清亮："《守夜赋》第三章！"
林昭转头，便见禁地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聚了上百个士子。
他们手持书卷，衣袂被文气掀起，眼中泛着灼灼金光。
苏砚站在最前，半块龟甲在她头顶悬浮，卦纹如活物般钻入每个士子的眉心。"余烬不熄，长夜可破——"她的声音拔高，与士子们的齐诵重叠，"以笔为剑，以字为盾，守我山河，护我火种！"
金色文气从士子们的笔尖涌出，汇集成洪流，顺着苏砚指尖的卦纹，将整个禁地裹成茧。
银袍男子的灰雾触到光幕便滋滋作响，他的身形开始透明，像被温水泡软的墨。
"撑不住多久。"苏砚的额头渗出冷汗，她的手腕上，卦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
林昭知道，这是她在用命催文道——苍生念力虽强，到底不是修士的灵气，强行调用会损伤根基。
雪狐的狐火突然暗了一瞬。
林昭通过共生感知到她的疲惫——焚世火焰虽强，到底是燃烧血脉本源。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背，光痕已经蔓延到小臂，那些光不是别的，是"火种归一"时融进他灵魂的守夜意志、革命火种，此刻正顺着血管跳动，像要破体而出。
"昭。"雪狐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带着九尾特有的沙哑，"我能感觉到，这火还能再烧一次。"
林昭摸向她的耳朵，那里的狐火仍在跳动，却比往日暗了三分。
他想起初见时，这只雪狐缩在破庙角落，后腿上的箭伤还在流血；想起她第一次为他挡下修士的攻击，狐毛被烧秃了一片；想起她在他最绝望时，用尾巴拍他的手背，将自己的灵识渡进他识海，说"我在"。
"最后一次。"他轻声说，指尖抵住雪狐的眉心，"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
雪狐的狐火腾地暴涨。
林昭能感觉到，她的血脉在燃烧，每一滴妖丹里的灵气都在沸腾；而他自己体内的光痕，正顺着共生线涌进雪狐体内，与她的火焰交融。
守夜意志的光、革命火种的热、焚世九尾的焰，在两人之间形成漩涡，将银袍男子的身影吸了进去。
"不！"男子的声音开始扭曲，"你们只是棋子——"
"棋子？"林昭的声音混着雪狐的尖啸，"那便掀了这棋盘！"
光柱冲天而起。
禁地的石碑在光中碎裂，禁卫军的喊杀声被压成细不可闻的蚊鸣，连苏砚的文气光幕都被染成了赤金色。
林昭看见无数画面在光中闪过：老教授在红色遗址前点旱烟，御兽宗修士在星夜下刻守夜碑，革命烈士在硝烟里举火把，还有无数他从未见过的脸，笑着将火种塞进他手心。
然后，他听见雪狐说："我在。"
他听见苏砚说："去点燃下一个时代的希望。"
他听见自己说："这一次，我们有整个时代的光。"
光芒消散时，禁地一片狼藉。
苏砚跪在地上，龟甲碎片散了一地，她望着空无一人的中央，喉咙发紧。
雪狐的九尾蜷缩成一团，伏在焦黑的地面上，狐火已经熄灭，只剩尾尖还泛着一点暗红。
最中央的位置，本该站着林昭的地方，此刻漂浮着一枚火种印记。
那光与他手背上的痕一模一样，正缓缓旋转，像在等待什么。
禁地外的禁卫军终于冲了进来。
带头的将官举着刀，却在看见火种的瞬间顿住——那光太亮了，亮得他想起家乡老秀才读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想起街角说书人讲的"余烬不熄，天命将移"。
他的刀"当啷"落地。
雪狐抬起头，蓝眼睛里映着火种的光。
她轻轻一舔那光，便见印记突然加速旋转，然后"咻"地钻进她眉心。
狐火重新在她耳尖跳动，比任何时候都亮。
苏砚摸向怀里的龟甲碎片，突然顿住。
碎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刻痕，像极了林昭的字迹："等我。"
她抬头望向天空。
那里，有片云被染成了赤金。
而在另一个地方，虚无中，林昭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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