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古树应前梦

柳木风听闻时间只有四个小时，一时又有些按捺不住，“这是要累死我的啊，时间这么紧，你也不早点叫人写？”

“施主，不是我故意拖着，实在是没有人帮我。”和尚唉声叹气，“三天来，我问了不下七八个人，一听要写万字，全都摆手拒绝了。”

柳木风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没事谁信你的话，接着有些疑问，“你自己不也有手有脚，干嘛不自己写啊？”

和尚沉默了一下，“施主，时间不多了。这样吧，你先写着，我去打水，一会儿我会把事情全都告诉你。”

“好吧，信你一回。”柳木风拿起毛笔，刚写了一个“镇”字，那铁盒仿佛有感应一般，竟微微颤抖了几下，隐隐还有哀嚎传出，而那个“镇”居然消失不见了，仿佛渗入铁盒一样，再写依然如此。

柳木风觉得惊奇，心道，还真有点名堂，接着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什么，我怎么知道写没写够一万字，总不会让我边写边数吧？”

“不用数。”和尚说道，“字数够了，自会分晓。”

柳木风回道，“那还行。那你去打水吧，多打点，我这就火力全开了。”

和尚大喜，一遍又一遍去井边打水，很快就打了满满一水缸。柳木风手上加速，不觉间就写了一百多字。

柳木风感到手腕开始发酸，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不然只怕很难坚持，便开口问道，“喂，和尚，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吗，现在水也够多了，可以说了吧？”

和尚放下水桶，恭敬的站在一旁，开口言道，“施主，你听我细说。这铁盒里的乃是一头瘟鬼，多年前被一位高僧用神力镇伏在此，需八十一年方才令其消亡。”

“瘟鬼，我怎么没听说过。”柳木风问道，“你这说了这么多，也没说写这么多字干嘛啊？”

和尚继续说道，“施主莫急。瘟鬼乃天地邪种，每隔九年神力减弱，就会冲出铁盒为祸四方，使无辜百姓染疫而亡，除非有浩然之气者在盒上写够万字，才可继续镇伏。”

“这你就有点扯了。”柳木风一边手不停歇，一边继续问道，“我这一个普通人，还经常被说是阴阳失衡，最容易见鬼了，哪来的浩然之气？”

和尚摇头说道，“非也。凡人者，身正则心正，心正则气足，气足则浩然不绝。可惜我只是一个阴魂，身上无半分生气，所以哪怕写上十万字也于事无补。”

柳木风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只叹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大运，平素之人一生难见一次鬼，自己居然一碰就是两只。

不知不觉间，一个个“镇”字浸入铁盒，柳木风写的越久，身体越是疲累，手臂酸疼，腰身涨痛。渐渐的，满头大汗，脖颈僵硬，双脚也开始发软，直觉头晕目眩，仅凭一股不服输的毅力在苦苦支撑。

说来也怪，每当他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眼前总会出现一幅幅惨烈的景象，哀鸿遍野，满地坟莹，估计是瘟鬼为祸所致，身体立刻就又有了一股力量，随即视野里的景象消失，只剩自己奋笔疾书。

四个小时，柳木风觉得像是过了数年之久，直到最后一个“镇”字写下，铁盒剧烈的抖动了数下，一股似有似无的青烟从中冒出，之后便再无动静。

“成了，成了！”和尚高兴的大叫，“施主，可以停笔了。”叫了数声，柳木风的手还在下意识的抖动，一时收不了笔。

和尚一把夺过手中的毛笔，柳木风的手腕哆嗦个不停，眼神一时有些迷茫。

“瘟鬼已镇伏，老僧在此替万千百姓谢过施主了。”和尚说着又要下跪。

柳木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和、和尚，我现在累得要命，没力气扶、扶你，你这岁数都能当我爷爷了，能不能别动不动的就跪。”说着，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

和尚说道，“我生前犯了大戒，死后被罚在此看管瘟鬼八十一载，直到其彻底消亡，如今是最后一个九年了。今日若不是施主答应助我，只怕一切都要前功尽弃。”

柳木风气力不继，渐渐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在说若有缘到伏龙寺，一定要到那棵盘龙古树下，土埋三尺的位置，就是他答应的重谢之礼，还好像管自己叫了一声父亲……

柳木风心忖，“肯定是太累了，管他呢，现在睡觉最重要。”正当他马上要闭上眼睛时，天空烈日耀眼，照得他浑身一激灵，禁不住大叫了一声。

“醒醒，醒醒！”柳木风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大巴车里。小雪正关切的呼唤着自己，车里其他乘客正盯着他看，有好奇，有愠怒，有无语，估计是正在做好梦，被他这一声大喊给搅了。

“小雪，我怎么还在这里？”柳木风还没回过神。

“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小雪笑着回道，“你可真有意思，上车睡觉就算了，还念念有词，怎么的，做啥好梦了？”

柳木风只觉得浑身没劲，尤其是右手，简直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居然连抬都抬不起来。

“小雪，你信吗，我刚才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柳木风说道，“真实的让我觉得那根本不是梦。”

小雪看了他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是嘛，也许那就是真的呢。”

柳木风没有多问，许是太累了，没一会儿竟又沉沉睡去了。这时铜钵的声音在小雪的耳边响起，“这小子真是走了什么大运，偏生遇到如此大的功德，老衲修行数百载，都没他这运气。”

小雪笑道，“遇到也没用，你同那和尚一样，写上十万个字也没半点用处。”

“那倒也是，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铜钵回道。

小雪也不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她隐隐有种直觉，这次伏龙寺之行，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月上弦空，微风照面，一座庄严的古刹坐落在深山之中。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又走了一段不短的山路，小雪与柳木风终于看到了高悬头顶的“伏龙寺”匾额。

柳木风的身体恢复了一些，问道，“小雪，你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嗯，时候不早了，进去吧。”小雪点头道。

两人刚走进寺门，一个灰衣僧人走了出来，“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留步，小寺已经过了上香的时间，请明日再来吧。”

小雪笑了笑，“大师，我们不是来上香的，麻烦通报一下慧深方丈，就说有故人来访。”

灰衣僧人还是不肯让路，“即便真是故人，可天色已晚，女客实在不便进入，还请明日再来吧。”

小雪正色道，“大师，出家人四大皆空，心无挂碍，更讲众生平等，唯皮囊不同而已，何来便与不便，难道伏龙寺高僧的修行只是在做表面功夫？”

灰衣僧人面露惊奇之色，随即便让开了道路，“施主所言句句在理，小僧受教了。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灰衣僧人走进寺内，只见宝刹庄严又古朴，到处透出雄伟的气息，尤其是院中几株奇形古树更是让人感到一种非凡的气势。。

“哇噻，小雪，你快看，这老树盘根，厉害。”柳木风指着其中一株最大的说道，“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树呢。”

小雪瞪了他一眼，责怪他又多嘴多舌的。灰衣僧人笑了笑，说道，“这是百年盘龙树，世所罕见，寻常之处自然是见不到的。”

柳木风心里一惊，想自己先前的梦中之事，便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趁人不备自己寻个究竟。

正当两人快要到达方丈禅房之时，只见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匆匆从一边的客房走出，待他们经过身边之时，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但很快就被一种香气所掩盖。

小雪转头看了看，皱眉问道，“大师，这二人是寺里的香客？”

灰衣僧人说道，“是的，二位施主是昨日进到寺中的，说是来此采风的作家。”

小雪有些疑惑，“奇怪，这种气味好像在哪闻过。”说着又是沉思，又是摇头的。

“小雪，怎么了？”柳木风出言问道，“他们有问题？”

“现在还说不好。”小雪摇了摇头，“也许是我多心了。算了，我们先见方丈吧。”

柳木风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表现，说道，“行，听你的，反正我是跟你混的。”

两人见到方丈，只见这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说话谈吐高深莫测，道理却又深入浅出，让柳木风都觉得这人有些门道。

小雪似乎与他曾有旧交，说清楚来意之后问道，“慧深大师，这就是我们来此的目的，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慧深回道：“佛家言与人方便，何况施主所行之事功德无量。鬼玉就先放在这里，待其霸道邪气祛除，再待有缘人取之造福一方吧。”

小雪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那就多谢大师了。”

慧深和气的笑了笑，“好了，不必客气了。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就在寺里暂住一晚吧。”

小雪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欲言又止，慧深看着她问道，“怎么，还有难言之事？”

小雪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师，我冒昧问一句，寺里那两位男香客真的是采风的作家？”

慧深眉头一挑，“哦，你看出什么来了？”

“没有，不过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异常。”小雪回道，“可我又一时说不上来。”

慧深点头道，“其实，刚开始见到他们，我与你的感觉一样，不过这两日瞧着也没什么不对，应该无事吧。”

小雪点头道，“但愿吧。那好，方丈大师，我们就先告退了。”

慧深笑了笑，抬手送客。两人在灰衣僧人的指引下各自进了一间客房。直到夜深人静，寺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柳木风慢慢打开房门，手里揣着青阳剑走了出来。

柳木风先是在小雪的房门前停留了一下，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小心的移步到院中那株盘龙古树下，正准备用青阳剑去挖树下的泥土。突然，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吃惊之余，赶紧躲到了另一株树的后面。

“你确定是这棵树下？”只听得一个年轻的男子说道。

“放心吧，来之前血修罗大人说的很清楚，就是在这地下三尺之处。”另一个男子说道，听声音像是个老者。

年轻男子又说道，“那就好，我们的行踪隐藏不了多久了，这里的老和尚可不是一般人，还有今天来的那个丫头看着也不简单。”

“放心吧，有万妙香袋，他们察觉不到我们，顺利的话，今晚就可以得手了。”年老男子又说道。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回道，“两天不吸阳气了，我身上的气味都要盖不住了，事成之后，这里所有人都是我的，尤其是那小丫头，你不许和我争。”

“行，都是你的，先动手吧。”年老男子说完，两人从身后各自拿出一把短锄，开始在树下刨地。

柳木风有些惊诧，听这二人的意思，他们是被血修罗派来找东西的。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回想那日小巷的遭遇，现在还有些后怕，那东西的厉害，连小雪都不一定能制服得了。

正思索间，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金铁碰撞之声，只见那二人一脸的惊喜，弃开锄头，用手使劲挖了几下，很快从土坑里拿出一个铁盒。

“奇怪，这盒子看着怎么这么面熟？”柳木风正努力回忆着。

突然盒子开始剧烈抖动，接着手中的青阳剑像是刚从沸水中捞起似的，柳木风实在烫的拿捏不住，就在要脱手的一刻，一声清脆的龙吟，青阳剑化为一道青光直奔铁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