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势力是错落复杂的庞然大物，在此黑夜之下，看盛京不似前几日一般灯火通明，盛世摊开在眼前，这通透的繁华，是有什么支撑着，是那座宫吗。
不止罢。
洗干净了手，朝明才拿了拿份卷宗，她极为平静的看着卷宗上的每一处，一份细节也不敢那错过，这是督察院的备案，旁的，便是查来的零碎关于孙府与赵府的消息，被祁只安处理过，已经完整很多。
今日近月圆，却仍有残缺，月难圆，沉浮的心便不会沉下来。
“新元三年，赵府惨案发，全家百余人死于非命，官府查案，仵作尸检，据其作案工具以及手法判定此事为是山贼流匪作案，极有可能为马贼。”案子卷宗囊括了细节的仵作陈词及案子的来龙去脉，细节分明，叫人挑不出毛病。只是这细节越发细致，细致到了发丝的东西，连用的蒙汗药是哪一种都写明白了。结案的是前督察院院长，为人最是刚正不阿，破案公正，没人会质疑。更何况这桩血腥又令人发指的杀人手法，用自制的兵器胡乱砍人，看起来也是马贼的作风。
又残忍又直接。作案没有原因。
只是凶手至今没有缉拿归案。
三年了，即便是再怎么惨不忍睹的案子，即便是人们还能回忆起来，人们依然会害怕惹祸上身尽量避而不谈，谁都害怕丧心病狂的马贼的报复。
接下去是孙府的，“一夜没落？孙府几乎是赔上身家的一批货物，沉江。孙家父母双双自尽，遣散众人后孙家小姐去了乡下老家，没了消息。”孙家小姐便是孙会萱，这点不不深究，孙会萱走投无路投奔了千金阁，小姐才情甚佳，加上来了京中更是无人识得，去了姓氏，化名萱萱，千金阁卖艺求生。
赵府孙府，双双没落。怎么说也是商界曾经不小的头目。
能有什么事情是这样巧的，京城临城的赵府和孙府，偏偏又是在两家下聘要成就好事的时候。
朱笔圈出几个可疑之处，却生生断了头绪，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断案好手，终归是急功近利了些，她吩咐下去多查些消息，更细致的消息。萱萱姑娘三年都等过了，不会差这一时。只是，她疑虑不能消除，“空尤，哪怕是这两家的恩恩怨怨来龙去脉，我要细致到发丝的消息，就算是赵老爷二儿子脚底有没有痣的那种。”
目光触及桌面展露出的那份陈纸记录的文，字迹没有分毫消磨，看起来保存的极好，直到看见了文案的内容。
“新历三年。”
空尤按了按面具的一角，仿佛呼吸也在一瞬停滞，那一年，确实是极不好，回忆起那年，不必说空尤，哪怕是寻常百姓也忘不掉罢。
神乐国没有百姓喜欢新元三年。
望着灯侧映着的那张微敛着表情的精致的侧脸，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空尤猜的差不多了，朝明想的是那一年皇帝陛下与慕禾公主的婚。
历代君主成婚都是有大赦天下的惯例，那一年君主神情凝重，昭告天下，“不赦天下，有罪便是有罪，朕为天子，若因此赦免十恶不赦之人，如何作天下表率。岂非寒了天下受害者的心。”那一场婚礼并不是什么值得普天同庆的日子，甚至有人提议免除婚礼，直接封了位份，但慕禾公主却不配作皇后，神乐国的皇后只能是那位戎家嫡女。
而戎还将军在那一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解下将军的战甲，最后向皇帝行李，“戎，世世代代为忠烈，马革裹尸也好，功成身退也罢，臣这小半生，为先帝尽忠，为陛下尽瘁。秉煜看这江山稳固，各国惟神乐马首是瞻，陛下贤能任重，而臣已不能伴陛下道远。请陛下怜悯臣祖父故去，孤苦无依，准臣完成祖父遗愿，祖父这一生，替神乐汗马功劳，却来不及看一看这大好江山，臣，替臣的祖父看遍江山。”
戎还说的妥帖，只字不提陛下辜负她的情分，这世上可以有不再皇帝身边的将军，却不能有不在皇帝身旁母仪天下的皇后。不能伴陛下道远，看遍江山，便是要远远离开这些地方，山河每一寸都是陛下的，只是戎还不再是陛下的了。
而皇帝陛下就算再讨厌那位公主，还是办了场还像样的婚礼，那一天还能笑出声的，恐怕只有慕禾公主。
在陛下娶了慕禾公主后，安逸的江山发生一场暴动，和一起惨绝人寰的杀人案，虽双双镇压，终究是...不太好。
她斟了半杯茶，问空尤，“空尤，你说我们那位皇帝陛下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不知。”
终究是没敢喝茶，她向来觉浅噩梦多。
朝明抱臂笑了，便接着看拿份卷宗，既然是看不出毛病却又叫人觉得不妥当的东西，多看几遍一定是能看出端倪的，干净的指尖划过卷宗上的每一个字，眉目凝着极其认真的神色，一定是有问题的，单看一份卷宗看不出问题，那问题在哪里?
朝明的师父提点过朝明，两个看起来千不相干万不相干的人若是出现了同样的事，那么他们总是有什么地方是相同的。更何况是两个又可能结为连理的人。
相交的地方，或许在......交易上？
仇杀这东西是很可能牵连的，两家都是做生意的，得罪了不择手段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父辈，还是他们这辈？灭人满门，马匪吗？朝明并不觉得。
只能盼着更多的消息了。
空尤整好这些卷宗，带着匣子带上门，若是将这些东西留在她房间里，只怕她要睡不着，彻夜查案也不是没可能。只道，“不妨明日再查，届时详细的消息也差人送到。”
没强求这些，只是没看清真相眼前蒙着雾气叫她自己也不好受，因为这大半天查案查的稀里糊涂，她没注意，窗前何时多了一个雕花匣，盒子精细，盒子里躺着一个香囊。
又来?
这绣法，是失传的...绿尤绣。
香囊的气味舒心安神，而眼前最重要的不是香囊，而是在香囊下压的那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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